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卍续藏第69册No.1361济颠道济禅师语录卍南无阿弥陀佛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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發表於 2017-11-18 11:10:52 | 只看該作者 回帖獎勵 |倒序瀏覽 |閱讀模式
摘自《卍续藏第 69 册 No. 1361 济颠道济禅师语录》



阿闍黎存念,我弟子妙音,
始从今日,乃至命存,
皈依佛陀,两足中尊;
皈依达摩,离欲中尊;
皈依僧伽,诸众中尊。(三遍)

诸佛正法圣贤僧,直至菩提我皈依。
以我所修施等善,为利有情愿成佛。

众生无边誓愿度,烦恼无尽誓愿断。
法门无量誓愿学,佛道无上誓愿成。


南无本师释迦牟尼佛
南无本师释迦牟尼佛
南无本师释迦牟尼佛

无上甚深微妙法,百千万劫难遭遇。
我今见闻得受持,愿解如来真实义。


卍续藏第 69 册 No. 1361 济颠道济禅师语录




  无竞斋质湖隐

  非俗非僧。非凡非仙。打开荆棘林。透过金刚圈。眉毛厮结。鼻孔撩天。烧了护身符。落纸如云烟。有时结茅晏坐荒山巅。有时长安市上酒家眠。气吞九州。囊无一钱。时节到来。奄如蜕蝉。涌出舍利。八万四千。赞叹不尽。而说偈言。呜呼此其所以为济颠者耶。

  No. 1361

  钱塘湖隐济颠禅师语录

  仁和 沈孟柈 叙述

 裂网掀番出爱缠  金田得入效金仙
 发随刀落尘根净  衣逐云生顶相圆
 悟处脱离烦恼海  定来超出死生关
 皇恩佛德俱酬足  一朵争开火里莲

  此八句诗。见三教中惟禅最妙。且说大宋高宗时。有一金身罗汉。在天台山。托化来临安府显圣。天台山在浙东台州府。国清寺有一长老。名一本。号法空。乃累劫修来活佛。时值年终。密布彤云。扬扬飞雪。长老在方丈中独坐。令厨下整晚饭。一声云板众僧皆集。至斋堂饭罢。长老仍于方丈禅椅中坐。侍者进茶。忽闻一声响过如霹雳。长老曰。是甚么响。乃与侍者同行至法堂。转上佛殿。入罗汉堂。见一罗汉连椅仆地。惟长老阴知。佯曰。另作理会。众至方丈。令侍者燃香点烛。此时雪下愈大。有诗云。

 姑射真人宴紫薇  双成击碎玉琉璃
 朗然宇宙难分辨  大地众生正路迷

  长老危坐禅椅。闭目垂眉。入定少顷回来。曰也去不远。众僧曰。某等心愚道浅。不谙禅机。愿闻其详。长老曰。便说无妨。适来紫脚罗汉。厌静思动。已投他处去了。异日若等亦有知者。老僧待一月余亲往。分付他一言。众各散讫。且说台州府天台县李茂春者。乃高宗朝李附马之后。宫拜春坊赞善。为人纯厚。不愿为官。辞职隐于天台山。止有夫人王氏。年三十余未曾生长。每每祈神求佛。忽一夜王夫人。梦吞日光。自此得孕。十月分娩。时值宋光宗三年十二月初八日一更时分。生得一男。红光满室。瑞气盈门。赞善大喜。渐至月余。有国清寺长老来谒。赞善迎接。上堂茶毕。长老曰。近闻公相弄璋。特来拜贺。就求一观。可乎。赞善曰。承吾师盛意。柰小儿离胎日浅。身体未净。焉敢见吾师哉。长老曰。愿见何妨。赞善曰。吾师少坐。即入内。王安世者乃赞善之妻兄也。赞善曰。国清寺长老。欲见小儿不识可乎。安世曰。彼僧道高德厚。欲见此儿君勿吝也。赞善乃令丫鬟捧出面僧。长老忙接过手曰。你好快脚。不要差走了路头。儿但微微笑。长老看讫。递与丫鬟曰。此子日后通天达地。入圣超凡。老僧送一名。曰修元。令他修本命元辰。赞善起谢。长老作别。赞善曰。本留吾师素斋。柰舍下荤筵。尚容扣刹。长老曰。老僧十月西归。大人不弃。愿一送为感。赞善曰。吾师。春秋未盛。正当安享清福。相别回寺。赞善是日广设华筵。款待亲友。至晚而散。长老回寺数日。时届上元。长老于法堂升座。击鼓三通。僧众云集鱼贯。焚香两班排立。大众净听。

  正月半放华灯。黎民处处乐升平。元辰令节无敷演。归去来兮话一声。既归去弗来兮。自家之事自家知。若使傍人知得此。定被他人说是非。故不说只成呆。生死事不须猜。山僧二九西归去。特报诸山次第来。话生死谁谙悟。个个原来有此路。光阴趱过几多人。绿水青山还是故。山色青水光绿。阎罗老子无面目。寄语大众早修行。来世同登极乐国。

  长老念罢。众皆跪下。告曰。我师愿再留数十载。长老曰。死是定数。焉可稽留。众僧泪下。长老令侍者抄录法语。速报诸山。令十八日早来送我。是日长老下法座。遂令置龛毕。至十八日诸山人等咸至。李赞善亦至。斋罢。入方丈相见。长老沐浴更衣。到安乐堂禅椅上危坐。诸山和尚一应人等。左右站立。后先簇拥。长老呼五弟子。衣钵之类若等均派。监寺可记数。若等五人各宜谨慎。为人毋得放肆。弟子大恸。长老曰。时候已至。急焚香点烛。众僧辞拜。偕声诵经。长老令取纸笔。遂作一绝云。

 耳顺年逾又九  事事性空无丑
 今朝撒手西归  极乐国中间走

  书毕。正值午时。下目垂眉圆寂讫。众各举哀。请法身入龛。后二月初九日。已三七日矣。是日天朗气清。近远毕至送殡。乃请祇园寺道清长老指路。长老立于轿上曰。大众听着。

  柳媚花娇二月天。绮罗锦绣簇名园。上人不爱春光好。撒手西归返本源。恭惟国师长老。性空和尚。觉灵。本性既空。事情何有。争柰禅心明明不朽。经诵楞严。字书科蚪。佛氏为亲。泉石为友。六十九年。无妍无丑。天命临终。自知弗守。约死期生。果然应口。稳坐龛中便不须走。休得呆痴听吾指剖。

  咦  西方是你旧路 弗用弥陀伸手。

  赞罢。众人悒快不已。迤??而行。到山化局。停下龛子松林深处。五弟子遂请寒石岩长老下火。长老立于轿上。手执火把曰。大众听着。

  火光焰焰号无名。若坐龛中惊不惊。回首未知非是错。了然何必问他人。恭惟圆寂紫霞堂上性空大和尚本公觉灵。原是南昌儒裔。归依东土禅宗。脱离尘俗性皆空。真是佛家之种。无喜无嗔和气。有才有学从容。名山独占乐其中。六十九年一梦。

  咦  不随流水入天台 趁此火光归净土。

  念罢。举火烧着。舍利如雨。火光丛中现出一和尚。腾空而起叫曰。多亏了汝等。又曰。李茂春。汝子诚非官吏。但可为僧。切勿差了。倘出家可投印别峰远瞎堂为师。驾青云而去。赞善蒙长老云衢分嘱之言。折折不忘。不觉修元年登八岁。有舅王安世一子年十岁。赞善乃与安世。议延师教子修元入学。无书不读。渐年一十二岁。吟诗作赋。举笔成章。时届清明。赞善令设席款待先生。乃携金银段疋束修之礼。作酬先生。家居不远。次日赞善令二子送先生去。回至祇园寺门首。王全曰。贤弟生虽居此。未尝游此寺。今是清明时候。盍进嬉戏。可乎。修元曰。如此美哉。二人携手入寺。升阶登殿。遍绕回廊。欲进方丈。忽见二人言曰。内里官员。愿小舍莫进。修元曰。某等系李赞善府中舍人。内者何人便见无碍。遂入方丈。但见一床。于中。左坐一官。右坐一僧。两边排立数十行童。各执纸笔。修元向前揖曰。许多行童在此何为。长老曰。在此争功。修元曰。学生年幼。不识争何功也。长老曰。此位大人因下海。至黑水洋蓦然浪波狂起。许此一愿方得平安还家。乃舍财一千贯请道度牒。开剃一僧。为见行童多杂。乃成一词。后歇二句。但有续得者便剃为僧。修元曰。此词在何处。见赐一观。那官人因见修元人物俊雅。语言洒落。遂令取出与修元。修元接了一看。乃满江红也。词云。

  卜筑溪山随问盖数椽茅屋。共啸傲明月清风翠阴笼竹。静坐洗开名利眼。困眠常饱诗书腹。任粗衣淡饭度平生。无拘束清昼永。寻棋局。深夜静弹琴曲。算人情却似雨翻云覆。到底渊明归去也。依然三径存秋菊。笑卞和未遇楚王时荆山璞。

  修元看毕。遂续二句云。

 净眼观来三界  总是一椽茅屋

  官人并长老。一见骇然。便请修元王全。坐定。长老曰。二位先生。请问姓名居住。修元曰。表兄王安世子。王全也。学生乃李赞善子。李修元。长老曰。可知可知。十余年前国清寺长老归天之日。曾与尊府言。公子只可出家。今日既续此词。理合剃为僧矣。修元曰。家父止生学生一子。岂有出家之理。长老曰。贫僧自造宅。见令尊大人礼请。今日岂敢造次。二公子不弃。可于敝寺暂宿一宵。修元曰。因送受业师还。路由上刹。偷闲半日。父亲不知。焉敢擅便。长老送出山门。回方丈与官人曰。此子非凡。异日不可量也。倘相公舍千贯。剃得此。一则大人名望。二则光显贫僧。不知此子肯出家否。且说修元兄弟二人。回府参见父母。赞善曰。汝二人出去。何回晚甚。修元曰。多蒙先生设酒相待。回由祇园寺过。因入相玩。正遇众行童在方丈争功。孩儿一时续了两句词。以此担阁工夫。彼寺长老言明日亲到。来禀父亲。赞善曰。孩儿只知其一。不知其二。天台山中有三百余寺。曩者国清寺长老性空禅师。并寒岩和尚皆已西归。近今却尊祇园寺长老。若何轻视此也。王全曰。姑爹何虑。孩儿亦知方才贤弟两句词。遂惊动那长老。倘彼明日来。孩儿自有答应。赞善乃笑而罢。次早忽报祇园寺长老至。赞善遂出迎接。相见礼毕。长老曰。日昨公子到敝寺。偶值行童争功。感令郎续成一词。故此特来拜请令嗣出家。不识尊意何如。赞善曰。荷上人盛德。感佩无既。其柰下官特此一子。难以奉命。长老曰。谚云。一子出家。九族升天。抑又十余年前。性空长老之言。大人何故顿忘。话间。忽围屏后。走出修元。向前行礼毕。曰感蒙长老盛情。学生只有三事。难以出家。长老曰。何也。修元曰。学生年未及冠。不谙正事。父母在堂乏人奉养。遍观天台僧众。无可为师。有此三事难以奉命。长老曰。贫僧已年六十。何不能为汝师乎。修元曰。学生有句言语。动问长老。长老曰。公子年幼何猖狂也。修元向前曰。上人高寿。长老曰。年六十二矣。修元曰。既年六十二岁。不知前此一点灵光在于何处。长老赧然无答良久。修元曰。只此一句尚未省悟。焉能为我师乎。长老惶惧。置身无地。赞善待斋。长老坚辞还寺。于心不乐。连卧三昼。乃起忽报观音寺长老道净相探。相见坐定。茶罢曰。闻知师兄清体不快。特来拜访。不知因何染病。道清长老曰。多感雅意。一言难尽。一一道说。道净曰。若此何难。道清曰。贤弟毋得小视。此子才学诚然拔萃。话间又报李赞善。及子二人来见。长老曰。请进。礼毕献茶。赞善曰。小儿。日昨狂裴犯上。尊师释怒为爱。道清曰。惶恐惶恐。道净曰。此间公子就是。道清曰然。道净曰。公子甚表。元曰名修元。道净曰。字号修元。本命元辰修未易。修元勃然曰。名为道净。净生极乐道须戒。二上人竦然起敬。道清待斋罢。赞善乃返。修元每日在书院吟咏。不觉年已二九。岂料夫人王氏。卧病不起。时年五十一岁而亡。比及母服阕。仍继父丧毕。母兄王安世。累与元言婚事。元亦不挂怀。时往诸寺。但觅印别峰远瞎堂。二长老不知下落。越半年。始知音耗。印别峰和尚。在临安径山寺住持。远瞎堂。先在苏州虎丘住持。今在灵隐。元禀舅氏王安世曰。此事未必尽善。亦未必诚然。但汝家许多产业再无以次兄弟谁当管事。元曰。喜得贤兄善治家事。料必无妨。决定二月十三日吉起行。安世曰。如此去急。须得整治衣服。我极老迈。乃令王全送去。元曰。家中无人。何必贤兄去。止希一二侍者足矣。吉日已至。元乃取钞若干。拜辞舅氏遂行。安世再三叮嘱。元一一听领。迤??过钱塘江。登岸入城。迳到新宫桥客店安歇。次早偕王全。带侍者。绕城闲玩。至晚乃还。谓主人曰。久仰临安胜概。小人特来闲玩。主人曰。此城市中。无非官府衙门。街坊铺店有何好处。若要闲戏。盍往西南二山诸寺。西湖胜景。天下罕有。元曰。有一灵隐寺。却在何处。主人曰。此寺正在西山飞来峰对。元曰。路从何达。主人曰。出钱塘门便是西湖。过保叔塔下。沿湖北山。至岳武穆王坟入西。乃是灵隐寺。前有石佛洞。冷泉亭。呼猿洞。无穷佳景。水明山秀。元曰。此寺有几多僧众。主人曰。约有三五百僧。上年殁了住持长老。往姑苏虎丘山。请得一僧名远瞎堂。此僧善知过去未来之事。元曰。来早即当往见。元乃扮一秀士。同侍者沿路出钱塘门。时三月天。风日晴和。元顾谓侍者曰。闻说杭州西湖景致。果不谬矣。入昭庆寺。见大悲像。颂曰。

 一手动时千手动  一眼观时千眼观
 既是名为观自在  何须拈弄几多般

  题毕。行至大佛寺。见大佛半身。颂曰。

 背倚寒岩  面如满月  尽大地人  只见半截

  题毕。迤??过飞来峰。坐冷泉亭。元仰观亭侧。有唐贤白乐天诗云。

 朔风凛凛雪漫漫  未比清泉一道寒
 六月炎天不飞雨  请君就此倚栏干

  修元称羡好景不已。但见许多和尚。随长老迳进寺去。惟一僧在后。修元急向前施礼曰。适此长老从何而来。和尚曰。是本寺新住持远瞎堂长老。因径山寺印别峰西归。请去下火方回。元曰。学生欲见长老。敢烦引进。和尚向前覆长老。长老令请进。元乃进见。行礼毕。长老曰。秀才何来。元曰。弟子从天台山特来。系出李驸马之裔。赞善之子。小字修元。不幸父母双亡。一意出家。近闻我师飞锡。特来拜投。乞希清目。长老曰。若未知出家容易坐禅难。彼处天台山。三百余寺。何为舍近而趋远。元曰。幼奉国清长老遗言。故特投礼。长老曰。若后侍者谁也。元曰。弟子家中取带贱仆。长老曰。人家各有大小。急可遣还。元乃取出所带之钞若干。纳付长老。以为设斋请度牒常住公用等费。余者付仆人作路资。仆人曰。某等随侍官人抵此。满望衣锦还乡。岂期于此寺出家。元曰。你只合远回。传覆我舅氏言。我在杭州灵隐寺出家。二仆汪然流涕。不忍而别。且说长老在方丈中。令侍者焚香点烛。危坐禅椅。入定半晌。乃曰。善哉善哉。此种姻缘却在斯乎。遂拣吉日。修斋请度牒。斋完鸣钟击鼓。会众于法堂。长老令元跪在法座下曰。出家容易还俗难。汝知之乎。元曰。弟子诚然心悦。非勉强也。是时遂披剃。将发分绾五丫髻。长老曰。此五发。前是天堂。后是地狱。左为父。右为母。中者本命元辰也。元曰。弟子已理会矣。方落发毕。长老摩顶受记。名为道济。长老曰。汝受三皈五戒。杀盗淫酒气。自后俱可除下。每日在云堂坐禅。道济曰。如斯而已乎。长老令监寺送道济入云堂。道济坐定。监寺分付曰。汝宜谨慎。休得跌。地道济坐至三更。身渐疲困。忽从禅床颠倒一跌。不知所之。连声叫苦。不觉趺起一大胳??。监寺曰。道济汝何故跌下。姑恕这次。倘后定行痛治。道济起来再坐。睡意昏昏甚难消遣。连跌二次。监寺曰。今已二次亦难恕饶。少顷又跌。如此三次。跌得七块八块。监寺曰。道济新剃光头。正好乞几竹篦。道济曰。跌了许多胳??。又加一竹篦打一大块。我去告诉师父。监寺曰。我看你面只打一下。你到要去告诉师父。道济曰。阿哥是我不是。监寺含笑而去。渐渐天明。道济起来。头上摸着胳??。连声叫苦恼苦恼。坐得一夜。头上许多块起。若坐几月。头上块子无处安顿矣。只得又熬两月。道济阴思道。未出家时大块肉大碗酒。恁我意吃。如今只是粥菜。要多吃半碗也不能勾。身渐黄瘦。如何受得过。不如辞别长老还俗去。于是急跳下禅床走至云堂门首。二监寺曰。适间已去小解。今何又去。道济曰。牢里罪人也放水火。你何多管闲事。监寺道放你去便来。道济出得云堂门迳入方丈。先是伽蓝已告知长老言。天台山出家的罗汉。近差念头。我师可点化他。休得放去。只见道济已到面前问讯。长老曰。道济你不坐禅来此何干。道济曰。告我师。弟子出家不得。正欲还俗。长老曰。快休出此言。我前日曾与你说出家容易还俗难。汝既出家岂有还俗之理。道济曰。都是弟子不是。望我师慈悲。看弟子苦恼面饶了。长老曰。有甚苦恼。熬守二年管职事。道济曰。弟子守不过。寺中酒肉不曾见。面粥又吃得不饱。禅床上坐不稳。跌下来又被监寺大竹篦打。遍身黄瘦如何熬得过。长老道。我自骂监寺不打你了。道济曰。便打几下无妨。只是无东西吃熬不过。弟子有两句佛语。长老曰。说与我听。道济曰。一块两块。佛也不怪。一醒两醒。佛也不嗔。一碗两碗。佛也不管。长老道。你辏得虽好。不要差了念头。正说间只见斋堂敲云板。长老令侍者将粥来。就令道济同吃。道济见长老亦无受用。碗内只有些粗麸觔。余外是黄酸齑菜。道济遂念出四句云。

 小黄碗内几星麸  半是酸齑半是瓠
 誓不出生违佛教  出生之后碗中无

  长老曰。善哉善哉。汝却晓得。道济曰。晓便晓得。只是熬不过。长老乃吟四句云。

 月白风清凉夜何  静中思动意差讹
 云山巢顶芦穿膝  铁杵成针石上磨

  道济曰。弟子自礼长老为师之后。并不曾开发。如何得成正果。长老曰。汝忒性急。既如此可近前来。道济向前。被长老扯住只一掌。道此人必悟。只见道济扒将起来。看着长老胸前。只一头将长老撞番跌下禅椅。迳奔走了。长老高叫有贼。忽众僧云集。问曰。偷去甚物。长老曰。禅门大宝。众僧问。兀谁偷了。长老曰。道济。众僧曰。不妨某等即便拿来。长老曰。且休。老僧明日自问他。众皆散讫。惟道济一迳直入云堂内。口言好好。扒上禅床。看着上首坐的和尚。只一头撞去道妙妙。和尚曰。道济甚么道理。道济曰。闲要何妨。须臾又将次首坐的和尚亦撞一头。道妙妙好耍好耍。众曰。道济风了。道济曰。我痴则痴自家知。是夜道济在禅床上。戏了一夜。监寺亦不能禁约。次早长老方丈独坐寻思。道济虽如此。未知他参得透否。且问。他几句佛语便知端的。遂令侍者往云堂内。擂鼓敲钟会众。长老升法座。念了一遍净土咒。众僧焚香。长老曰。众僧听看。

 昨夜三更月正明  有人晓得点头灯
 蓦然思起当时事  大道方知一坦平

  念罢道。大众有记得当时事者么。道济此时在浴堂洗浴。听得道我却理会得。连忙系了浴裙。穿上直裰。直奔入云堂问讯道。弟子记得当时事。长老曰。既然晓得。盍从大众之前发露。道济就法座前。打一根斗正露出当面物事。众僧掩口而笑。长老曰。真乃吾家之种。遂下法座众僧都散。长老入方丈中。只见监事等职事僧皆侍于前。长老曰。汝等何事。监寺曰。告我师适间道济已犯禅门正法。该责二十下。特取我师法旨。长老曰。单子在何处。首座呈上单子。长老接过手。令取文房四宝。乃于单子后面。批十字云。

  禅门广大岂不容一颠僧 颠者乃真字也。

  批讫。付与首座。首座接过与众僧看。曰长老何亦护短如此。自后众僧都叫他做济颠。每日发风。恼得满寺僧人。无柰何。难过活。或告长老。长老只是护短。济颠越风起来。常去冷泉亭下打根斗扑交。入呼猿洞引猿猴番根斗。引小的儿。上酒店唱山歌。有时众僧在殿看经接施主。他却托着一盘肉。手敲引磬儿。搅在众内。口唱山歌。塌地坐在佛殿上吃肉。众僧告长老。长老曰。他是风子。汝等休得与他一般见识。忽一日长老在方丈中坐。只见济颠手拿着一顶伞儿灯。引着七八十小的儿。口内唱山歌曲儿。前面舞将入来。长老曰。道济你没正经。连累老僧忍气。济颠曰。我师不可信。这干贼秃做一路。只顾难为我。今日是正月半元宵。因此闲戏。长老曰。今日既是正月半。令侍者擂鼓撞钟。须臾众僧都到法堂焚香。长老升座。念净土文曰。大众听着。

  闹处莫入头。静处着眼看。明暗不相干。比各分一半。一半作贵人。教谁卖柴炭。不可毁。不可赞。望着虚空无边岸。相呼相唤去来休。看取明年正月半。

  长老念罢。下法座。大众都败。看看过了一年。又是正月半。有临安府。知府来望。长老。交请入来方丈相见了。长老道。相公无事。同往冷泉亭上着盘棋。知府道好。侍者随到冷泉亭去。这灵隐寺。有个金丝猿。如常侍奉长老。长老叫他做猿行。当时也立在面前。两个下数盘棋。侍者报道。诸山各刹长老都到。十六厅朝官齐来。长老道。如何今日大众都到。侍者道。我师只因去年正月半。升法座道。相呼相唤去来休。看取明年正月半。语录批了。告报诸山大刹。今日都来相送。长老道。我又不死里。罢了。既是众人都来了。岂可教他空回。提起袖来。把棋子都拂在地下。念道。

 一局仙棋犹未了  又被波岩请涅槃

  长老起身。便入去洗浴。换了干净衣服。作文白赞。道。大众听着。

  正月半。又见一年时节换。今年不见去年人。不觉风光似轮转。眼前大众息諠哗。且听山僧自决断。大众。如何是山僧自决断。

  咦  白云吹散太虚空 皎洁一轮呈碧汉。

  长老念罢。道贫僧有些衣钵。千万留与道济。我只要道济下火。说罢坐化而去。却说冷泉亭猿行听得走到方丈中。绕着长老走三遭。立地而化。众僧大惊。合龛子盛了。看看五七日到举殡。济颠不回。却待要起龛子。只见那济公。一只脚穿着蒲鞋。一只手提着草鞋。口内唱着山歌。望冷泉亭来。侍者道。你好放得落。你师父圆寂了。今日举殡师父分付。专望你来下火。济公听得大笑。众僧却请金牛寺松隐长老挂真起龛。长老立在轿上道。大众听着。

  诸佛灵山建法筵。上人特特去扳禅。料应定入龙华会。故使丹青仔细传。远瞎堂。远瞎堂。这般模样甚猖狂。方袍圆顶如来相。皓齿明眸尊者装。无嗔怒。有慈祥。禅心耿耿只如常。不但真容传得好。名字从来到处香。

  咦  他年若在灵山会 认得今朝远瞎堂。

  松隐赞罢。鼓乐喧天簇拥龛子。到佛国化局。松柏亭下解扛索。济公下火。手执火把道。大众听着。

 师是我祖  我是师孙  着衣吃饭  尽感师恩
 临行一别  弃义断襟  火把在手  王法无亲

  大众且道如何是王法无亲。

  咦  与君烧却臭皮袋 换取金刚不坏身。

  举火烧着。舍利如雨。中现远瞎堂长老叫曰。汝等各宜保重。说罢。化阵清风而去。斋毕。各散。济公从长老死后。愈加风发。首座曰。你师父衣钵交付与你。济公曰。我侬不要。首座曰。师父严命。济公曰。如此。且抬出来看。首座令人一一扛出来。济公曰。与我都开了锁道。大众各自来抢。言讫。众僧打成团。搅做块。济公只拣光头上凿粟暴。一时抢尽了。济公自此越风发了。先是有例。寺中住持若死过。数日请诸山会汤议论。别请长老住持。首座曰。众位和尚在上。自长老西归之后。这道济越风。搅得禅门不成规矩。今日列位在此。烦劝谏他。监寺令侍者去寻济公。时济公在飞来峰。牌楼下。引领许多小的儿。在溪中摸鹅卵石。侍者曰。济公。首座请许多和尚。在方丈会汤。特令我来请你。济公道。必然请我吃酒。便同侍者。入方丈相见了。济公呵呵大笑曰。你们团团坐在这里。好似子孙堂。只少个大均娘娘。首座曰。你且莫风。你师父已死。只有你在这里。你可做正事。也与师父争气。济公曰。争气争气。你们方才会汤吃酒。便不叫我。我偏是无分子息。我若争气。与你们每日打闹。众僧曰。某等清净禅门。如何用得这等无正事的。济公曰。看你这伙秃驴。理甚正事。正是冰炭不同炉。你看我不得。我看你不过。方才长老死得。便有许多说话。是日就收拾了包袱。拿了禅杖。别诸山和尚。师父骨塔前。拜了几拜。便走。济公离了灵隐寺。过了六条桥。迳到净慈寺。投宿一宵。次早到浙江亭。趁船取路。到台州时。有人报知王安世舅舅。合家来接。喜不自胜。济公拜见舅舅。舅母。王全。嫂嫂。都相见了。舅舅曰。闻知你在灵隐寺出家。十分好。缘何不缉理。身上这般模样。济公曰。舅舅差矣。出家人。要好做甚么。我只是随口做几句诗词歌赋。吃几碗好酒。过得终朝便了。济公连过十余日。舅舅要做衣服与他。罚誓不要。只是吃酒。或往诸山寺院闲走。作些诗赋。忽一日济公对舅氏曰。我回天台。已一年余。明日还杭州去。舅氏曰。你平日。说与本寺僧众不睦。不如只在家。济公曰。这个使不得。舅氏舅母苦苦再三劝他不得。乃恁他去。付与盘缠。济公并不受。曰出家人做甚么要银两安在身边。到担干记。当时辞别舅氏。离了天台。趁了江船至浙江亭。上岸。济公自思。我若别处寺里去。又不怯气。我系是灵隐出身。迳到那里。看这伙秃驴。肯着我否。乃过慈云岭。迳投灵隐寺。到飞来峰。见一藏主。藏主曰。济公。你回天台去许多时。寺中换了住持昌长老。混名叫做檀板头。济公曰。如此却难打伙。迳投寺里来到山门下。见一首座曰。济公你来了。如今长老。不比你师父。济公道。若得利害。不怕你们欺侮我。首座曰。我同你入见长老。二人到方丈见长老。济公拜了。首座向前曰。此僧。乃先住持远长老的徒弟。道济是也。因还天台年余才回。长老曰。莫不是能吃酒的济。颠济公曰。弟子出游一年。酒肉俱戒了。长老曰。若如此。可挂名字。收了度牒。济公但在云堂坐禅。闲时在殿上念经。两月余。再不出山门。时值残冬大雪。济公觉身体冷。来到香积厨。下向火露出一双精腿。火工曰。你师父有许多衣钵与你。倒令人枪去。如此大雪。一双精腿可不冷也。济公曰。冷自我受。冻也无妨。只是年余不吃酒苦恼子。火工等。见济公说得伤心。便道。济公。我们有瓶酒在此。请你吃。只怕长老知道。济公曰。阿哥。难得你好心。我躲在灶下吃。一个便遮了。一个筛酒。济公吃了。便走出厨下来。原来这酒。不吃便没事。但吃便胆大。不顾长老的言语。迳出山门前。却好撞见飞来峰。牌门下住的张公。张公道。济公。多时不见你。济公道。阿公。说不得。自台州来在寺年余。长老拘束得紧。不敢出寺门。今日偶到厨下。火工请我吃了一瓶酒。觉有滋味。特出寻个主人。张公曰。到我家吃三杯何如。济公曰。十分好。跟了张公。迳出飞来峰。张婆在门前。见老子领济公来。千欢万喜曰。和尚多时不见。都入里面。张婆??两碗豆腐荡一壶酒来。二人对坐。儿子筛酒。济公道。阿公。难得你一家好心。阿婆道。和尚别样便没。只这酒有。在此。你只顾吃。你一碗。我一碗。各吃十五六碗。觉得醉了。济公起身叫聒噪。阿婆曰。这等晚了。见自长老不许你吃酒。你今回去。倘说转来。连我也。不知重。济公曰。阿婆说得是我侬只在这里同你儿子歇一夜。明早济公见天色晴道。多时不入城。相望朋友。今日走一遭。张公家吃了早饭。一迳来岳坟。正撞两对头。踏过。济公立住看时。乃王太尉也。太尉见济公荒忙下轿曰。如何多时不见。济公将前事细说。太尉曰。下官今日要去天竺。不得同你回府。汝明早可来府中走一次。济公道。多感多感。太尉上轿去讫。济公自入钱塘门。迳到炭桥河下。沈堤点家。此时提点不在。管店人见济公连忙道。里面请坐。我官人在此累累念想。儿子出来陪。侍茶罢。济公见提点不归。欲回寺。忽雪花飘舞。济公仰视作词云。

  凛冽同云生远浦。长空碎玉珊珊。梨花满目泛波澜。水深鳌背冷。方丈老僧寒。渡口行人嗟。此境金山变作银山。琼楼玉殿水晶盘。王维饶善??。下笔也应难  右调临江山。

  题毕。寻思沈提点。定在漆器桥。小脚儿王行首家。次早不别其子。迳望漆器桥来。至其家。问你子曰。沈提点在你家否。你子曰。方才出去洗浴。济公曰。如此我等他。便上楼去见王行首睡熟。济公轻轻掀开被儿。踏床上。拿只小鞋儿。放在阴门上。便下楼却好撞着沈提点。提点曰。久不见。缘何在此。济公曰。我昨日特来寻你。不在家。料必在这里。起早特来。你又去洗浴。提点道失迎。且上楼去吃早饭。二人同上楼时。王行首正睡觉。见这鞋。心内不然。问曰。谁上楼来。你子曰。济公。提点曰。出家人。甚么道理。济公曰。冲撞冲撞不是我侬无礼。有一段因缘。提点曰。愿闻。济公念出一词云。

  蝶恋花枝应已倦。睡来春梦难醒。罗衣卸下不随身。三魂游阆苑。七魄绕蓬瀛。故把罗鞋遮洞口。须知觉后生嗔。非因道济假人情。断除生死路。绝却是非门  右调临江仙。

  提点大笑曰。佳作。你子托三碗点剁酒至。济公吃了一碗曰。不济事。行首曰。我不吃。你都吃了。济公又吃一碗。你子搬早饭来。二人吃了。济公曰。多谢多谢。万松岭王太尉望我今日来。且去见他一面。提点曰。回来到我家走一遭。济公迳投清河坊来。行至宗阳宫。酒库对门。见个豆腐酒店好买卖。推出涌入。济公见雪飘将下来。且去买几碗吃。济公坐定。酒保问。和尚吃多少。济公曰。胡乱吃些。酒保将四碟菜。一盘豆腐。一壶酒。一只碗。济公吃了一壶。觉酒有滋味。又取一壶吃了。再要一壶。酒保曰。和尚。我家酒味重。只好吃两壶。济公曰。于你甚事。只顾筛来。又吃了两壶。济公身边无一文钱。一眼只望门前施主。正值雪落。过往人少。酒保来会钱。济公曰。我侬不曾带来。赊我赊。酒保曰。这和尚好没来由。认得你是何人。济公道。我是灵隐寺的僧。着人跟去便有。酒保曰。那有许多工夫。便脱这破直裰来当。济公曰。我叫做菜馄饨。只有这片皮包着。如何脱得。二人在门首厮扯对门升阳宫酒楼上人望见酒保扯的和尚。好像济公。便令侍者。去叫二人上来。酒保同济公到对门楼上。济公看时乃是沈提点兄弟。沈五官。济公曰。你在此快活。我被他拖住讨酒钱。沈五官曰便是望见。因此特来相请。济公曰再迟些。我这片黄皮。被脱去了。众人大笑。沈五官分付酒保回去。济公的钱我还。酒保去了。济公曰。聒噪。阿哥解了这结。沈五官曰。如此大雪。同陪提点一坐。三人从头又吃。济公已有酒。略吃几杯。便觉道醉。五官曰。你方才乞这样亏。何不作首诗。济公便吟四句云。

 惯会饕斋觅主人  身边零钞没分文
 谁知撞见真经纪  不遇檀那怎脱身

  五官人道。你吃几碗。济公又念四句云。

 平生只爱呷黄汤  数日无钱买得尝
 今幸见君君莫阻  再求几碗润枯肠

  五官人大笑。令酒保只顾筛酒。济公吃了十余碗。又作四句云。

 昔日曾闻李谪仙  饮酒一斗诗百篇
 感君慨赐无悭吝  贫衲何尝出口涎

  李提点大笑。五官人又斟酒与济公吃。济公大喜。又作四句云。

 自来酒量无拘管  惟有穷坑填不满
 要同毕卓卧缸边  告君再觅三十碗

  五官见济公醉了。叫当直来分付。叫三个唱的?[利-禾+(彳*完)]来。不多时。三个唱的来到五官身边坐一个。李提点身边坐一个。五官曰。济公。我见你冷静。特请娘子相陪。济公曰好好。作诗一首云。

 每日贪杯又宿娼  风流和尚岂寻常
 袈裟常被胭脂染  直缀时闻腻粉香

  五官曰。这里无人。济公可同娘子一睡。只见酒保上来道。使不得。济公吟诗一绝云。

 满库琼芳斗色鲜  就中一朵最堪怜
 恁伊万种风流态  惟有禅心似铁坚

  五官喜曰。真佳作也。济公又吟一绝云。

 昔我父娘作此态  生我这个臭皮袋
 我心不比父娘心  我心除酒都不爱

  吟罢。又吃几碗。渐渐天晚。五官曰。济公晚了。回寺不得。五官令当直扶济公下楼。与李提点别了。二人径到新街刘行首家。?婆接见。十分欢喜。道五官人。今日如何带这醉风和尚来。五官曰。他晚了回寺不得同来借歇。?婆曰。无碍。便叫两个女儿来相见。令安排酒。五官曰。我们已醉。五官令大姐同济公去睡。五官与二姐睡了。大姐推济公入房中。坐在床上。关了房门。与济公脱衣裳。济公曰。阿呀。罪过相。被大如缠得酒醒。起身开房门欲走。又怕巡夜的捉住。只见春台畔大火箱。有些热。便扒上去。放倒头睡了。大姐也自去睡了。济公听得朝天门钟响。急扒起来推窗一看。东方已动。遂题一绝云。

 暂假夫妻一宿眠  禅心淫欲不相连
 昨宵姑顺君台意  多与?婆五贯钱

  题罢见台子上有昨夜剩的酒一壶。乃饮毕。又吟一绝云。

 从来诸事不相关  独有香醪真个贪
 清早若无三碗酒  怎禁门外朔风寒

  济公写讫。遂开大门。一迳去了。虔婆听得门响。急起视之。只见台子上一幅字纸独大姐睡着问时。大姐曰。夜来如此如此。虔婆曰。真童男子也。须臾五官起问济公。虔婆曰。早去了。卓上遗幅字纸在此。五官一见乃曰。不枉了出家人。却说济公踏冻出清波门。自思如今身寒肚又饥。且去万松岭寻个施主。讨些早饭吃。迳赴陈太尉府前。见一门公扫地。济公曰。烦与我通报。门公乃去箕帚入报。太尉慌忙走起。迳到厅上。济公向前问讯。太尉曰。如何久不相见。济公曰。归家一年回寺。被长老拘束得紧。数日前得火工三碗酒吃。吊动念头。连日在城中同沈五官闲戏。日昨去新街。刘行首家歇。起早逃出。特到府中。太尉大笑。取汤来。济公曰。汤不要吃。太尉曰。我理会得你只要酒吃。命当直的整治肴馔酒果。济公吃了十五六碗。太尉曰。你身上冷否。济公曰。顽皮袋由他冻。太尉曰。你身上穿一领破直裰。脚下着一双破僧鞋。赤条条露双腿。我今送你一疋绫子一个官绢做件衣服。银一两。作裁缝钱。济公曰。我侬无有报答你。你明年上冬有场大灾。你将纸笔过来。取个香盒。闲人暂退。济公遂写字放在香盒内。如法封固。付与太尉。令安在佛堂前。明年有灾时。可开来看。其后太尉。忽患一发背。大如茶瓯。痛不可忍。百般医治不痊。猛然思起济公留下香盒。急取来看。但见盒内写着一方太尉如法修合。遂果获效。此系后话。且说济公其日得了绫子官绢银两遂拜谢太尉才下岭。见一伙乞儿。冻倒在地。济公曰。苦恼。我有些东西与你。袖中摸出绫子。官绢。银两尽与众人。迤??归到灵隐寺。见首座曰。你连日在何处。济公曰。我连日在升阳楼饮酒。新街里宿娼。首座曰。好好。你又吃酒又歇娼。济公曰。我明明里去。不强如你们黑地里去。首座曰。长老昨日问我。我说你十六厅朝官处探访。原来这样胡行。急拖入方丈见长老。言济公私自出去吃酒。宿娼。长老大怒。令侍者打二十。拖倒。揭起直裰。济公却不穿裤子。转身露出面前那物事来。众僧大笑。长老曰。这厮如此无礼。首座曰。先师护短。容他惯了。长老曰。风颠之人不必打他。且放起来。济公呵呵大笑。出方丈来曰。你们拖我见长老。却不打我。好汉子。和你跌三交。众僧曰。不采你这风子。济公曰。贼牛们。却又怕我。自此愈加风颠。众僧皆来同长老计议。怎生逐得他出去。长老曰。他是先师徒弟。如何逐得。监寺曰。某有一计。自然使他安身不得。众曰。却是怎么。监寺曰。比先寺中有个盐菜化主。每日化来。常住公用。此职事最难。他化不得。自羞回也。如今可买一尊酒。整顿斋。使他大醉。倘若应允。亦不过月余矣。众僧曰。妙计。只恐他不??。监寺曰。他只要酒吃。是日整斋置酒。请济公吃。济公到方丈坐定曰。长老唤我做甚么。长老曰。众僧买酒在此请你。济公曰。却又跷蹊。你且说。为何请我。长老曰。我初住持。不识前事。先是此等有个盐菜化主。如今一向无人。今欲立个化主。要你开疏头。因此请你。济公曰。既要写疏。且只吃酒。若醉。方有文章。长老曰。你只顾吃。当时行童将只大碗。放在济公面前。一上吃了三十余碗暂住。侍者。遂将文房四宝。放在卓上。浓浓磨墨。济公起身拂纸而就。文不加点云。

  伏以终朝易过。衣食难求。空门内。皆倚檀那。寺院中。全凭施主。倘无施主。房宇便东倒西歪。若没檀那。和尚就忍饥受饿。衣非绫锦。也须得绵布遮身。食不珍羞。亦必用酸齑过粥。费用虽不奢华。人多也难挣挫。辄持短疏。遍叩高门。不来求施衣粮。但止化些盐菜。灶户口烧造殷勤园圃人。种作劳碌。羞将痴脸恳求他。全仗劝欣资助。我莫怪贫僧朝朝饶舌。皆因弊寺日日用他。一碗糙米粥。无他怎送入饥肠。半碟黄酸齑。有你乃能充饿口。和尚个般若恼子。达官普发欢喜心。日化八贯资财。供入常住增富贵。朝忝三宝贤圣。愿祈施主永安宁。谨疏年月日。

  济公写罢。长老并众僧都喝采令行童取酒来。济公又吃了十余碗。长老曰。一客不烦二主。再浼你做个化主。济公曰。我是风子如何做得。监寺曰。济公结识的是十六厅朝官。十八个财主。莫言一日八贯。便是八十贯。他也化得。长老曰。原来恁地。济公曰。相识家。止好索他些酒食。如何又化他钱财。长老曰。你胡乱化半年三个月。我这里便今人代换。济公此时已醉。应道吃了你们酒。如何推得过。长老大喜。便交铺香花灯烛。请济公坐了受长老三拜。收拾斋衬果品。遂别长老出方丈。心内暗思。我反被局了。在这里亦不秀气。不如一发起了度牒。别处去罢。转入方丈。长老问何故又回。济公曰。我思做此化主。永免去各处去化。身边又无度牒。只道我是野和尚。故此回取度牒。长老曰。说得是。即令监寺。取度牒付与济公收了自去。且说济公出山门。迳到白乐桥坐。思这伙秃驴。合成圈夺。明是局我出来。净慈寺德辉长老。平素与我契合。我往投他必然见留。迳望净慈寺来。入见长老问讯。长老曰。济公何来。济公曰。说不得。弟子被众局我做盐菜化主。弟子初时不肯。后被他灌醉。一时应承。今思明是局我出门。故特来投。希留为爱。长老曰。你是灵隐寺。有分子孙。如何空身出来。济公曰。我不要他东西。只因被这班欺侮。过不得。望我师慈悲。长老曰。留自留你。只是昌长老面上不好看。老僧明日写一柬去。他若回字来。那时收你。两家都好看。济公曰。我师见是。当晚济公就方丈中暂歇。次早长老写了书。差传使诣灵隐寺。时昌长老正在方丈中坐。侍者报。净慈寺传使在此。长老交进来。传使将书呈上。云。

  南屏山净慈寺住持比丘德辉。稽首师兄昌公法座前。即晨新篁渐长绿树成阴。恭惟尊候安享禅规倍增清福。上刹散僧道济到獘寺言。蒙差作盐菜化主。醉时应允。醒却难行。避于侧室。无面回还。特奉简板伏望慈悲。念此僧素多酒症。倘觑薄面。明日自当送上。

  昌长老一见大怒曰。道济受某三拜。不曾化得半文钱。便来讨钱。我寺决不用他。令侍者取笔。就简板后。批八字云。

  似此颠僧无劳送至。

  批罢。付与传使自回。且说德辉长老。正与济公话间。忽见传使至前施礼。将前言细说。呈上简板。长老大怒曰。这畜生。我又不属你管。如何这等无礼。济公曰。便是檀板头不晓事。只为我。交长老受气。长老曰。济公我收你在此替我争气就升你本寺书记僧。一应榜文开疏。俱是汝。济公谢了长老。自去选佛场坐禅念经。不觉已过月余。忽一日济公闲步出山门。走至长桥[土*免]下。只见卖馉饳儿。王公在门首擂豆。王公曰。济公多时不会。济公曰。我被灵隐寺赶出来。今共你做邻舍。王公曰。你坐一坐。待我买卖净些。同你下棋。就掇条凳子。在门前安下棋盘。济公曰。我侬嬴得。吃一盘馉饳。若输了你便打我一个栗暴。王公大笑。二人下了五六盘。济公却输了一盘。王公曰。出家人不打你。只与我写一招牌。济公曰。我无酒却写不得。王公便与济公对门方家酒店里。济公一上吃了十五六碗曰。你要写甚样招牌。王公拿出一幅纸。济公提起笔。便写下十字。云王家清油细豆大馉饳儿。写毕济公曰。我吃你酒。无物相谢。我将方才下棋为题。写一篇文在粉壁上。词云。

  无为堂上敌手相逢。移来一座水晶盘。倾下两行碧玉子。聚三掣五。夺角争先。静悄悄向竹坞松轩。冷清清对茅亭菊槛。排成形势。黑丛丛万里干戈。摆定机关。白皎皎一天星象。休言国手。谩说神仙。遍九州。夺利于蝇头。布三路。图名于蜗角。纵横在我。敲磕由他。个中诀破着精神。要使英雄满天下。

  咦  除非有个神仙路 冲破从来七九关。

  济公写罢。作谢出门。迳往万松岭。望毛太尉。太尉却好在那里射箭。济公向前施礼曰。太尉射得好。太尉急忙歇箭曰。何故久不会。济公把前事细说。太尉曰。今日热同你竹园中。乘凉吃酒。至晚而散。仍于府中。歇住五七日。济公曰。我还要去望陈太尉。遂别。迳到陈太尉府前。门公通报。太尉出迎。茶罢。便令安排品馔。饮酒至晚。又留在府中。歇住二三日。济公猛省曰。长老把我为人运出来十余日。他必嗔怪。遂别太尉。迳来净慈寺。却说德辉长老半月不见济公。心中嗔恼。差火工四下寻觅。到长桥。只见济公在馉饳铺中。火工向前曰。济公长老有请。济公便起身。入方丈见长老曰。老僧再三嘱付。缘何不改前非。济公跪在面前曰。告我师慈悲弟子。许久不去望相识。偶至万松岭。蒙毛太尉留住五七日。陈太尉府里住二三日。故此担阁了。长老曰。我不信二位太尉。是朝廷近侍官。如何敬你。且说你的本身事。我便饶你打。济公请纸笔。便作一词。名临江仙云。

  粥去饮来何日了。都缘皮袋难医。这般躯壳好无知。入喉才到腹。转眼又还饥。惟有衲僧浑不管。且须慢饮三杯。冬来犹挂夏天衣。虽然形丑陋。心孔未尝迷。

  长老大喜曰。既然朝官与你好。如何做不得盐菜化主。济公曰。做到做得。争柰不怯气化来请这伙贼秃。若是长老这等相爱。休说盐菜。便一日要十个猪也有。长老大笑道。我寺中原有寿山福海藏殿。如今??坏。若得三千贯钱。便可起造。你化得否。济公曰。非是弟子夸口。三千贯。只消三日便完。长老便令侍者。请盐寺买辨。酒肴素食罗列于方丈。长老亲陪济公。吃得大醉。长老曰。要开疏头。你醉了。明日写罢。济公曰。我是李太白。但酒多越好。乃令行童取过文房四宝浓磨了墨。济公提笔起。一扫而就。云。

  伏以佛日增辉。法轮长转。夫佛日者。乃佛光洞照。法轮者。是法力传流。切见南屏山净慈寺。承东土之禅宗。禀西湖之秀气。殿阁轩昂。门楼高大。近因藏殿倾颓。便觉僧家寥落。是以法轮不动。食轮怎得周全。藏殿若完。佛殿自然气象。欲得寿山福海庄严。须仗达官长者。欢喜舍金赐钞。须休心下踌蹰。运木担泥。且便眼前成就。轮转无休。檀那永固。募缘化主书记僧。道济谨题。

  写罢长老大喜。次早济公。到方丈别了长老。出门迳投万松岭来。忽听一声喝道言太尉朝回。少顷毛太尉近面。太尉曰。这早何处去。济公曰。我早。太尉又早。太尉曰。我是官身。朝里去方回。你出家人正好稳睡。济公曰。亦有一事睡不能熟。进府诉禀。太尉便令整治早饭。问济公。适间欲说甚话。济公曰。獘寺有座寿山福海藏殿跌倒。今欲修造。须三千贯钱。因此特来望太尉一力完成。将出疏簿。递与。太尉曰。我那有三千贯。些少布施使得。济公曰。教我再化何人。太尉曰。既如此可停一两月。待下官辏集。济公曰。个却使不得。三日内便要。太尉曰。你正是风子。三千贯钱如何更有。济公撇了疏簿。急急起身。太尉赶出去。将疏簿去还他。济公拿起。又丢入去。一迳奔走。太尉分付门公。今后济风子来。休放进府。且说济公。迳自回寺。首座问曰。化得若干。济公曰。后日皆完。首座曰。今日无一文后日那得完。济公曰。不要你忧。我自有道理首座说与长老。长老亦不信。次日众僧。咸对长老言。济公今日不出去化。因在灶下捉虱子。明日如何有。第三日。毛太尉早朝但见一皇院子来道。娘娘有旨。宣太尉。急忙到太后宫中。拜舞罢。大后曰。毛君实。子童夜来三更时分。见一金身罗汉。言道净慈寺寿山福海藏殿崩珊。化钞三千贯。再言疏头在汝家。后有名字。太尉大惊。暗思济公非凡人也。乃启奏曰。娘娘两日前。净慈寺书记僧。委有疏头。留于臣处。太后曰。宝库内有三千贯脂粉钱。子童共你到净慈寺。认此金身罗汉。太后懿旨。备辨銮驾。嫔妃彩女随往净慈寺行香。毛太尉押解三千贯钞。其日济公在房中。曰此时将及来也。行出房门高叫。都来接施主。使去擂鼓撞钟。长老听得。急使侍者问消息。只见门公报道。有黄门使来。说太后娘娘行香。长老忙披袈裟出方丈。引满寺五百余僧迎接。只见太后凤辇到来。长老等于山门外接见。娘娘谓长老曰。子童昨夜三更时分。梦一金身罗汉。来化钞三千贯。修造藏殿。今日送钞在此。子童要认这尊罗汉。长老见说抬着香炉。引五百余僧。团团在佛殿上看经。此时济公来在数内。却从面前过。太后指曰。正是此僧。方欲下拜。济公急忙打个根斗。裤儿不穿露出前面这件物事。扒起便走。长老就奏娘娘曰。此僧平日有些风症。太后令毛君实。将三千贯交与库师收了。太后自回。长老众僧送出山门。自回方丈。令寻济公。不见。忽一侍者来曰。济公引领一伙小儿。撑一只船。到西湖采莲。长老曰。济公要这藏殿完成。一时遂显灵感。今恐被人识破。故作此态。济公将船划过石岩桥登岸。令小儿划船回去。却自望古荡里摸去。教场桥登东厕。只见尿缸内一个虾蟆。浸得老涨的。济公曰。苦恼。亦是轮回。我与你下火。作颂云。

  这个虾蟆。死也掘强。瞑目并牙。跏趺合掌。佛有大身小身。即非我相人相。一念悟来。离诸业障。

  咦  青草岸边寻不见 分明月夜梨花上。

  济公念罢。只见半空中。青衣童子叫曰。多亏师父。已得超升。众皆喝彩。忽一人拖住济公曰师父。同你前面坐一坐。济公曰。阿哥。你是何处。那人曰。我是西溪安乐山永兴寺长老。闻清溪道士徐公。说上人清德。累欲一见。今日小人有缘。且去饮三杯。二人行过古荡街。迳望永兴寺来。此时长老正在山门下乘凉。济公向前施礼。长老曰。师兄何来。砧基曰。此是济长老也。长老大喜请入方丈。宾主坐定茶罢。问砧基何处相遇。砧基说虾蟆下火故事。长老叹羡。令整酒馔。济公恁意饮了一夜。次日请徐提点陪侍。长老要造安乐桥。浼济公开疏云。

  伏以山藏古寺。水接平桥。西溪市北。安乐山桥。珊损年深。往来不便。欲建运云之势。全凭驾石之功资金浩大独力难成。辄持短疏。遍扣大檀。诚哉劝资。慨然乐助。叠石横空。杜预建时。从古有跨溪通道。相如题后。岂今无不惭风漱石。还爱月盈河水流碧草环中过。人在苍龙背上行。桥梁万代。福禄无穷。

  写罢。二人迤??行至崇真寺夜宿。次日到洗马池闲玩。题云。

 昔日曾闻洗马池  悠然此景在西溪
 风生水面波纹细  日上堤边树影低
 水底青天沉翡翠  波中明月浸琉璃
 何如花下退朝去  喜看鸳鸯戏石矶

  自是济公只在永兴寺。崇真寺。清溪道院。几处盘桓。不觉过了四个月。时值初冬天气。济公觉道身冷。思量我出来长久。须回寺去。于是别了长老。并徐提点。便向石人岭来时。见上天竺忏首。同一道人坐地。见济公来。二人起身相见。忏首曰。汝在何处。长老差人各处寻觅。济公曰。我在永兴寺。住了四个月。恐长老见嗔。今日故回。汝等何往。忏首曰。你不知我寺。讲主九月二十夜。着贼偷得一空。闻知西溪街上郑先生。卜得好卦。故令我问课回来。济公曰。我实不知。既如此。同你去望他。二人落了石人岭。迳至宁棘庵。讲主正在方丈中烦闷。济公向前施礼曰。失彩失彩。讲主曰。久不相会。何故不来看我。济公曰。我侬今日偶遇忏首说。特来望你。讲主曰。老僧挣了一世。今一夜皆空。济公曰。出家人要财物何用。待他偷去。倒省得记挂。讲主曰。我积趱来。要修僧房起钟楼。今被偷去。与外人说不得。只好自知。故此烦闷。济公乃曰。如此我作一律。替你解闷。题云。

 哑吃黄瓜苦自知  将丝就纵落人机
 低田缺水遭天旱  古果安身着鬼迷
 贼去关门无物了  病深服药请医迟
 竹筒种火空长炭  夜半描龙??向谁

  讲主大笑曰。妙哉双关二意。我肚中多闷。你休回去。在此相伴。解叹我也好。济公曰。只怕无酒吃。讲主曰。别物无有。惟酒你吃不了。济公曰。既有酒。莫说一两月。便是一两年也在此。众人大笑。自是济公。又在天竺过了两月。看看腊近。讲主留过年。济公曰。这却使不得。须回寺过年。乃别讲主。向净慈寺来。山门口撞见监寺曰。济公一向在何处。济公曰。我在老婆房里。监寺曰。你是风子我不理你。济公迳入方丈。见长老向前施礼。长老曰。不与老僧说知。一直出去半载。是何道理。济公曰。偶然闲走。望长老慈悲。长老道我却不怪反被众人笑。济公曰。今后再不敢如此。自此济公。只是坐禅念经。时值三月天气。济公对长老说。我从归寺。并不曾出门。今欲出去。望相识。特禀长老。长老曰。你去。只可一两日便回。济公曰。谨领。乃离方丈。迳投万松岭来至毛太尉府。令门公通报。太尉忙出迎接。入坐茶罢。太尉曰。自从同太后娘娘到你寺。已半载余矣。济公曰。向日深亏相公。完成这庄胜事。近思酒饮特来相探。太尉曰。你且坐。今日园子。掘得些笋。将一半进朝。一半在此。令煮来与你尝新。济公大喜。一上吃大半碗。道滋味极美。佛语云。一寸二寸。官员有分。一尺二尺。百姓得吃。和尚要吃。直待织壁。我侬亏太尉得尝新。长老在寺。梦也梦不见。我且剩几块。持归奉长老。太尉道。此是残剩。另将一盘。来用荷叶包固。济公提荷叶包。作谢。遂行。一路向净慈寺来山门下。首座曰。手里包儿。莫非狗肉。济公道不是。包内之物。你们梦也梦不见。众曰。却是甚么。济公把包儿。塞将过去曰。你且闻一闻。迳入方丈。长老曰。你今如何便回。济公曰。我一迳毛太尉府中去。却好尝新笋。我讨得一包。与长老尝新。长老曰。难得你。济公令侍者取一盘来。将荷叶包解开。倾在盘内。托上长老面前。长老吃了三二块。人各分些。众僧皆来讨笋吃。长老曰有数。这些都分了。济公曰。我侬在毛太尉府中。说禅机漏将笋来。你们只顾白口要吃。长老曰。你说甚么禅机。济公曰。一寸二寸。官员有分。一尺二尺。百姓得吃。和尚要吃。直待织壁。长老曰。绝妙绝妙。众僧曰。你化些来与我们尝新也好。济公曰。众僧有将新笋为题作得一诗。我侬便去化两担来。长老便作一绝云。

 竹笋初生牛犊角  蕨芽新长小儿拳
 旋挑野菜炊香饭  便是江南二月天

  济公曰。今日不许。明日也无。后日还你两担。长老曰。这新笋初生。如何论担。济公曰。休要管。次日济公迳投万松岭。毛太尉府里来。到厅坐定。济公曰。昨日蒙赐笋。长老吃了。众僧都讨。我侬一时说了口。今日故来化缘两担。太尉曰。若过十余日。出得广时。便有。如今初放标。何能论担。园子曰。昨夜颇暖。都钻出头来。太尉喜曰。将疏头来。与你笋。济公请纸笔一挥而就云。

  锦屏破玉。偏宜我等斋盂。粉节出墙。已属他人风月。正好拖泥掘出。那堪带露担来。盐油锅内炙就黄金。汤水釜中煮成白玉。满满盛来没底碗子。齐齐吃去无心道人。趁嫩正好结缘。没后难得进口。山僧尽尝。滋味鲜甜。施主专享。福禄永固。

  太尉喜曰。今日方透芽。且养他一夜。明早掘去。还多得些。济公曰。正好。正好。太尉当晚留济公在府歇了。次早同济公步入竹园中。只见掘起约有五担。拨五个当直人挑送。济公谢了太尉。投净慈寺来。众僧在山门下。遥见济公领五担笋来。急报长老。济公曰。笋便化了。你等可出五百文钞。还脚钱。长老曰。老僧自有。令侍者取钞五百文。付五个送笋人去讫。长老令煮笋。与众僧吃。吃罢尽散。却说济公。猛思灵隐寺。昌长老已死。不去送得丧。闻得印铁牛做长老。要去望他。离寺过六条桥。徐步行至灵隐寺前。见侍者曰。烦希通报。侍者入方丈曰。净慈寺济书记来访。长老曰。风子不要采他。你去回报不在。侍者报济公。济公大怒。便走到西堂房里。望小西堂。亦不在。问行童借笔。去冷泉亭下。作诗一律云。

 几百年来灵隐寺  如今却被铁牛闩
 蹄中有漏难耕种  鼻孔撩天不受穿
 道眼何如驴眼瞎  寺门常似狱门关
 冷泉有水无鸥鹭  空使留名在世间

  写罢付行童。仍于西堂粉壁题云。

 小小庵儿小小窗  小小房儿小小床
 出入小童并小行  小心伏事小西堂

  济公别了行童自回寺。却说灵隐寺。有人入白。长老怒曰。临安府赵太守。是我故交。浼他砟去净慈寺门外。两傍松树。破他风水。却说德辉长老。一日共济公在方丈中。忽见侍者报曰。山门外赵太守。带百余人。要砍两傍松木。长老曰。如何是好。济公曰。长老休慌。待我去见他。长老曰。这官人十分利害。汝去见他。须用小心。济公曰。我师宽心。言讫。出山门。太守在外叫和尚。济公向前施礼。太守曰。你便是甚么济颠。久闻你善赋诗。今来见我有何话说。济公曰。闻知相公要伐敝寺松木。有诗呈上。

 亭亭百尺接天高  曾与山僧作故交
 满望枝柯千载茂  可怜刀斧一齐抛
 窗前不睹龙蛇影  耳畔无闻风雨号
 最苦早间飞去鹤  晚回不见旧时巢

  太守见诗大喜。见山环翡翠。屋隐烟霞。令济公作诗云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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 樓主| 發表於 2017-11-18 11:11:41 | 只看該作者


 白石磷磷积翠岚  翠岚深处结茅庵
 煮茶迎客月当户  采药出门云满篮
 琴挂葛弦鸣素志  窗开风拂罢清谈
 今朝偶识东坡老  四大皆空不用参

  太守叹赏不足。曰下官亦续一律云。

 不作人间骨肉僧  霜威隐隐骨棱棱
 金芝三秀诗坛瑞  宝树千花法界清
 得句逃禅宁缚律  即心是性不传灯
 我来问道无余事  云在青天水在瓶

  须臾斋毕。太守自回。长老入方丈谓众僧曰。今日若非济公。谁人解得。却说济公闲行至长桥。见卖馉饳儿门上。贴着斗书。吃了一惊。走入见王婆在棺材边哭。王婆曰。阿公和你素好。后日出殡。你来送丧。就请你下火。念阿公平日之面。说两句禅机。令他西方去。济公曰。如此准来行到长桥上坐着。只见卖萝卜的沈乙。挑了空担来曰。师父多时不见。同你饮一碗何如。济公曰。甚好。二人走入酒店坐定。沈乙筛酒。济公一上吃了几碗。济公曰。难得你这片好心。我看你巴巴碌碌。何时是了。不□随我吃碗安单饭也罢。沈乙曰。我久怀此意。若师父肯提挈。今日便跟师父。济公引沈乙来寺。参见长老。济公曰。弟子寻得一徒弟在此。望长老容留。长老遂与他摩顶受记。改名沈万法。次日饭后。济公令沈万法扒些火来。万法曰。要火做何用。济公曰。我今日闲坐。烘几个虱子。少刻万法掇一盆火来。济公脱下直裰。在火上一烘。两个虱子做一块钻出来。济公曰。虱子也有夫妻。我欲咬死。又恐污了口。不如就火中烧化。便放虱子火中。口念云。

  虱子听我语。汝今当记取。类于虫蚁中。只与血肉处。清净不肯生。来生我裤里。大不大如麻。亦有夫和妇。宛转如是生。咂我何时悟。我身自非欠。你岂能坚固。向此一炉火。切莫生惊怖。抛却蠕动躯。莫复来时路。

  咦  烈焰光中爆一声 刹刹沉沉无觅处。

  是日。济公分什沈万法。道我去长桥送王公丧。了便回。迳去。丧事将起身。济公曰。我一发替他指路。口念云。

  馉饳儿王公 秉性最从容 擂豆擂了百来拒 蒸饼蒸了千余笼 用了多少香油 烧了万千柴显 今日尽皆丢散 日常主顾难留 灵棺到此 何处相投。

  咦  一阵东风吹不去 鸟啼花落水空流。

  一壁起材。行至方家局烧化。济公手提火把。道大众听着。

 王婆与我吃粉汤  要令王公往西方
 西方八万四千里  如今且只在余杭

  念罢。只见一后生来在王婆面前作揖。乃是女儿邻舍。先是王婆。有一女嫁在余杭。比时有孕。不来送丧。昨夜五更养得一个男儿。肋下有四朱字。写道馉饳王公。因此特央邻人报生。王婆听得大喜。众人惊骇。济公被众人围住。便跳在卓上。打个跟斗。露出下面物事来。众人大笑。济公趁笑间一迳走了。乃入清渡门来新宫桥下。沈平斋生药铺里。他家妈妈尊敬济公。见济公忙请入内。坐定茶罢。妈妈便令安排酒来。将一只大碗。安在济公面前。济公一上吃了十余碗。已有醉意。养娘又托出一碗辣汁鱼来。妈妈道再吃几碗。济公又吃了十数碗。十分酩酊。作谢妈妈。撞到清波门一交跌倒。把门的并过往人围住。其中有认得的。道这是净慈寺济书记能吟诗极好。只是吃酒没正经。济公听见说。傲起来曰。谁人说我没正经。便歌云。

  本是修来四果身。风颠作逞混凡人。能施三昧神通力。便指凡人出世津。经卷无心看。禅机有意亲。醉时喝佛骂天真。浑身不见些儿好。一点灵光绝胜人。

  认得的。扶起济公。搀到十。里松。又跌倒了。直到净慈寺报知长老叫沈万法。急出山门。到十里松。向前道师父回寺去。济公曰。贼牛。驼我去。把沈万法吐了一头一脸。沈万法驼到厨下。面床上放师父睡了。方去洗脸。济公跳将起来。高叫无名发。呀呀呀。众僧都道济公酒狂。济公曰。驼我见长老又叫无名发。呀呀呀。众僧不晓得。都去唾了。济公不住口连叫到三更时分。罗汉堂琉璃灯。烧着幡脚。火起。济公绕廊下叫。无名发呀呀呀。敲各房门。众僧撩乱起来。各自收拾猛火随风。焰焰腾腾。延烧佛殿两廊各僧房。济公曰。烧得这秃驴们好。忽然弓兵入来。捉住两个监寺出官。只不见长老。这火直烧到次日午时还未灭。止留得山门不烧。众僧对济公曰。许多佛力。因何不能护持。济公口占四句云。

 无名一点起逡巡  大厦千间尽作尘
 非是我佛不灵感  故要楼台一度新

  话间官府救火。就将两个监寺。枷在长桥上。众僧在火场上商议。不知长老何处。怎生救得两个监寺。济公曰。监寺且迟迟。寻长老要紧。众僧曰。必定睡熟在方丈烧死了。侍者曰。我们真个不曾见长老出方丈门。济公说。既然如此。且着火工去扒地。扒了多时。并无踪迹。只见一块砌平砖。上面惟留下八句诗云。

 一生无利亦无名  圆顶方袍自在行
 道念只从心上起  禅机俱向舌根生
 百千万劫假非假  六十三年真不真
 今向无名丛内去  不遗一物在南屏

  济公曰。长老自归天台山去了。且令火工收拾些烧不尽木头。搭起几间茅屋。众僧安身。济公行至厨下。见一大锅热汤高叫。此间好热汤。且来洗面。我有一只曲儿。唱与你们解闷。唱云。

  净慈寺。盖造是钱王佛殿两廊都烧了。止留得两个金刚。佛也闷。放起玉毫光。平空似教场。却有些儿不折本。一锅冷水换锅汤。

  众僧齐笑。你便风狂。两个监寺。枷在长桥。你须救他。济公一程走到长桥。见两个监寺枷在那里。济公曰。你两个板里钻出头来。好像架子上安炮灯。监寺曰。阿哥。你不救我们。反来戏谑。济公曰。我救你。救你。迳往毛太尉府中。太尉接见曰。回禄回禄。济公曰。说不得。二人坐定。太尉便交安排酒。吃至半酣。济公曰。我侬多感太尉。在此吃酒。两个监寺。枷在长桥。望太尉一救。太尉曰。不妨我写封柬去。与赵太守就放。次早济公对太尉曰。我侬且去火场上看看。行至寺门。只见两个监寺回来。众僧大喜。问道如何得放。监寺说亏了。济公央毛太尉一柬。分付赵太守。因此放回。众僧俱谢济公。首座曰。兀谁做得本寺长老。济公曰。必须是蒲州报本寺。松少林长老。可做。监寺曰。此长老实好。只是年纪高大。如何肯来。济公曰。你们要他来。必须买酒请我。监寺曰。此系大家之事。见今无钱。那得酒请你。我自修书。令人去请。济公曰。请不来时。休怪我笑。一程望太尉府去了。寺中众僧修成书柬。令传使往蒲州报本寺。见了长老。呈上书柬。长老曰。老僧年迈。如何去得。传使再三求请。长老曰。非为他故。实难行动。令知客。管待斋毕。传使辞谢。回至本寺。将前事备陈一遍。首座曰。必须济公写书。再令传使去。众僧曰。是。便买一埕酒。请济公。一上吃了十余碗。济公曰。前日请少林长老。传使回来如何说。首座曰。前日空走了一遭。今特要你写书柬子。济公即时写成封固。递与传使起身。来到蒲州。投见长老曰。老僧前日分付去了。如何又来。传使曰。济书记今有简板在此呈上。长老折开一见大喜。书云。

  象法浸凋。宗风淡荡。往往来来。无发落。纷纷漫漫。自寻芳。须仗本色高人。今日大家公议。恭惟少林大和尚。行光先哲。德庇后昆。施佛教之铃锤。展僧人之鼻孔。休负诸山之望。莫辞一水之劳。惠日峰前。识破??崖之句。南屏山畔。愿全灵璧之光。慨顺人情。毋劳牵鼻。

  少林长老看罢曰。此回只得去走一遭。便令擂鼓撞钟。聚大众。选有德行者住持本寺。挂了牌。分付传使先回。交济书记休要出去。老僧收拾行李。只在月内便到。传使作别。先回本寺报知。众僧大喜。留济公在寺。济公曰。若不出去那得酒吃。一迳便走。叫他不住。监寺曰。若留他。每日那有钱买酒。不留他长老来又不欢喜。首座曰。容易。我有一大空坛。寄在人家。将去盛了湖水。泥了坛头。只做赊的酒。直待长老来方开。可取一笑。监寺曰。最好。便寻济公回来。首座曰。济公我们无钱。赊一坛好酒。你看过了。直待长老来方开。济公曰。不妨。你们赊来。须臾两个火工扛到济公面前。济公曰。打开来尝一尝。首座曰。新泥的开了要出气。济公曰。也说得是。便掇一掇。道也了得我一醉。令火工扛在草屋下安着。过了数日。有人报长老到。众僧都出远接少林长老到寺。众僧参拜长老毕。就与济公讲话。济公曰。不要慌。且了正事。便将一块砖。打开泥头。但闻水气大怒。一下打碎了坛。骂道这伙秃驴。分明弄我。少林长老听得。问曰。做甚么。侍者曰。济公要酒吃作闹。长老曰。济公要酒吃。胡乱买两瓶请他。忽济公到长老面前曰。可柰这班秃驴弄我。长老曰。休要与他们一般见识。我自买酒请你。济公曰。不曾与长老接风。甚么道理。反要长老买酒请我。少刻酒来。济公吃了。长老曰。老僧初到不知本寺。曾立被烧募缘榜疏否。济公曰。这班秃驴。各自做家火那管正事。长老曰。今日你就与我写。令侍者取文房四宝来。济公挥笔立就。文不加点。云。

  伏以祝融作衅。照一万顷之平湖。风伯助威。卷五百间之大厦。烈焰星飞于远汉。嚣尘雾锁于层峦。各携云锡以随身。共驾牛车而出宅。向来金碧并作烟煤。过门孰不惊心。闭眼尤疑是梦。切念阿罗汉。不能冷坐。放起玉毫光。可怜调御师。也被熟熬。失却金花座。虽经世数。未厌人情。钟鼓重警。发于虚空。香火复追。崇于先帝。毗耶城里。从来大有檀那。给孤园中。指日可成兰若。金刚不坏。铁塔证明。

  长老看了大喜。交侍者。把榜挂在山门。往来看者如蚁。越数日。济公曰。我已化了。明日艺主至。次早果见朝廷。差太尉押到宝钞三万贯。言夜梦金身罗汉募缘。故朕完成胜事。长老众僧谢恩讫。库司收了三万贯钞。斋了太尉送出山门。择日兴工。诸府州县。官员财主。无不布施。未二年间。殿宇房廊屋舍。皆已落成。忽一日济公。闲少至雷峰塔。望常长老。长老曰。济公一向监工辛苦。今日共你作杯。济公曰。多感长老。令侍者置酒于水云轩下。时济公已醉。曰我侬恼你多。题诗相谢。乃写云。

 极目烟波远接天  红尘疏处结三椽
 不忧风景来朝没  只恐水云到晚连
 青黛山边飞白鹭  绿杨堤畔泊渔船
 悠然此地真堪乐  半是人间半是仙

  写罢。又饮酒。只见火工来。道长老有请。济公忙起身谢了。便回寺。入方丈。长老曰。那里去来。济公曰。我侬闲行。到常长老寺内。蒙留我饮。长老曰。我有酒在此特请你。少顷侍者将酒至。济公又吃了十余碗醉了。口中道本寺多亏长老做主。我侬也用心。成得这模样。只有两廊涌壁不完。我心放不下。长老曰。既如此。烦你完成。亦好。济公曰。各处皆化了。惟有临安府。新任王安抚。未曾化他。长老曰。我闻此官。不及第时。去寺院投斋。被僧人哄弄躲过。尝怒。题其壁云。遇客头如鳖。逢斋项似鹅。至今恨着和尚。你休化他。济公曰。不妨。我务要化他。众僧劝不住。济公离寺。迳到府前。立于宣化桥上。安抚正在厅上。望见桥上一和尚。探头探脑。分付虞侯。悄悄的采进来。四个虞侯行至桥上。一把采住。把济公推到厅上跪下。安抚曰。这秃驴敢如此大胆。济公曰。贫僧是净慈寺。书记僧济颠。有段姻缘。只有相公省得。特来计较。安抚听得。便令放起。你若说得好。便饶你打。若说得不好。加倍重打。济公曰。昔日东坡居士。与秦少游。黄鲁直。佛印禅师。四人共饮。东坡行一令。要一般物两个古人名。后两句诗。众人都替济公担忧。济公不慌不忙。道相公听着。

  苏东坡道笔毫落地无声。抬头见管仲。管仲问鲍叔。因何不种竹。鲍叔曰。只须两三竿。清风自然足。

  秦少游道。雪花落地无声。抬头见白起。白起问廉颇。因何不养鹅。廉颇曰。白毛浮绿水。红掌拨清波。

  黄鲁直道。蛀屑落地无声。抬头见孔子。孔子问颜回。因何不种梅。颜回曰。前村深雪里。昨夜一枝开。

  佛印道天花落地无声。抬头见弥陀。弥陀问维摩。如何话更多。维摩曰。遇客头如鳖。逢斋项似鹅。

  安抚听了大笑。请济公入后堂。坐定茶罢。便令整酒。安抚陪侍。济公曰。敝寺因遭风火。今得十方施主。鼎建一新。只有两廊涌壁未完。特求相公慨然乐助。安抚曰。下官到任未久。那得布施。济公曰。若得发心。不愁无钞。佛语云。明中舍暗中来。安抚曰。既如此。下官有处。天晚。安抚留济公宿了。次早。便整理俸钞三千贯。差人押送。济公迳投净慈寺来。长老众僧接见。尽皆喝采。库司收贮了钞。整斋待来人回府。一壁请??师装??。济公连日在寺看??。忽思量酒吃。走在九里松。有一人家。起盖三间厅屋。要求两句佛语上梁。济公道将酒来少顷酒到。济公一上吃了十二三碗。忙交匠作一齐动手。将梁称起。济公立在凳上。念道。

 今日上红梁  愿出千口丧  妻在夫前死
 子在父先亡

  那财主听了。心中不悦。谁想济公的话。都是顺理。题罢。出门。过一馄饨铺。店主识认济公。邀入店内。请济公吃馄饨。济公吃了。遂把馄饨为题。借笔写在壁上云。

  包罗万象。性气粗豪。清净为根。礼恭叉手。通身上缝隙无余。镬汤里倒番觔斗。把得定横吞竖吞。把不定东走西走。宜是山僧嚼破时。泥牛满地颦哮吼。

  写毕。忽有一人倒路。死在门首。众人扰扰嚷嚷。店主见了。慌说这个无头人命。如何是好。济公道不妨。我与你做好事。遂向死人作颂曰。

 死人你住是何乡  为因何病丧街坊
 我今指与一条路  向前静处好安藏

  只见那死人扒将起来。迳奔岭脚下死了。店主并四邻。十分欢喜。却说济公取路回寺。只见四下云布。一人忙奔躲雨。头上插著号旗。济公便问。你侬高姓。后生道。小人姓黄。在竹竿巷粜米。只有一母。见年八十。济公道。你平日孝顺么。后生道。生身父母。如何不孝顺他。济公道。你前世孽重。我救你。随我到方丈来摆下桌子。袈裟围了。令后生躲在桌子下。济公桌子上。盘膝而坐。念云。

 后生后生  忽犯天嗔  前生恶业  今生缥身
 老僧救汝  归奉母亲  诸恶莫作  免得祸临

  只见老松树一株打碎。那后生起来作谢而去。济公一日离寺。到前洋司。尼姑寺前。那尼姑。一向闻人。说济公在灵隐寺。募缘装佛。终日吃酒。众僧理怨。大醉。扒上佛头一吐。次日三尊大佛。真金装就。实是活佛。以此要换铜钟。央浼济公开疏。济公却好走到。门公曰。院主正交我来请你。济公曰。我来正好。入内见院主坐定。济公曰。要请我须醉便休。院主曰。我们女僧。常不用酒。济公听得就走。院主曰。你却忒性急。且坐。少顷罗列酒肴。济公一上。吃了二十多碗曰。如今好了。你要做何用。院主曰。敝寺原有口铁镜。今要铸铜钟。特浼你写个疏头。济公将过纸笔。便写云。

 师姑铸钟  有铁无铜  若要圆成  连松智松

  写罢。不别而行。院主见了不悦。却说王太尉出丧到虎跑寺安葬。石太尉二舍人。一名连松。一名智松。兄弟二人。亦来送殡。闲行至尼姑寺内。看见卓子上疏头。内有连松智松四字。大惊。问曰。何人写的。院主曰。济风子。连松曰。他真是活佛。预先写弟兄两人名字。既如此。这口铜钟。我兄弟一力完成。院主起身相谢。遂备斋。待二人罢回。次日二人一力俦成。却说济公回寺。有个老儿。赍一片香来。寻济书记。迳入云堂里。只见济公打睡。听得有人脚步。开眼看时。那老儿胸前摸出一片香来。朝着济公便拜。道小人特来。烦师父与我女儿下火。济公问道兀谁。老儿道。小人是抱剑营街。行首蓝月英的父亲。不幸我女儿得病身死。来日出丧。今日特请师父下火。济公应允。次日。迳觅一只小舡。渡到石岩桥。上了岸。只见那送丧的人都来了济公随着棺材到金牛寺前。济公道老儿。你要我下火把几贯钱与我。老儿道。有百贯钱在此济公道不消这许多。我只要五贯钱买两瓶酒。吃了。然后下火。须臾酒到。济公吃了。将火把在手。念道。

  绿窗深锁??蛾眉。万态千娇谁得知。此景此时人已去。空对孤鸾独自飞。蓝行首。蓝行首。梅花标格。蕙性温柔。鸳鸯帐里作生涯。锦绣丛中为活计。卸下石人帽子。脱却金刚草鞋。用恩情索。缚住薄情。使五欲箭。射入骨髓。琉璃瓶子击碎。方知总是虚花。几年闺阁风流。尽属落花流水。山僧为汝。脱骨洗肠。

  咦  扫尽百年脂粉气 如今遍体自馨香。

  斋罢。济公忽思起。飞来峰住的张公。走去望他。见了张公。只见张婆在里面走出来道。济公。你好反。阿公去年七月间。痢疾。争些死了。济公道。我时常记挂你们。张婆遂整酒肴。济公任意吃了道。我扰你多。明日做个东道请你。你可到东花园前。十字路口来寻我。济公作谢。出门回寺去了。却说张公。次日迳到园前。不见济公。肚里又饥。只得买些面吃了。出门。便寻东厮。正入抬头。只见矮柱上。挂看个料绞。张公遂解开海青。束了腰间。一迳回家。看时十锭白银。三口儿都惊呆了。当晚欢天喜地。次日天明。只见济公慢慢走来。张公道。济公你好不老实。交我丢了一日工夫。那里等得你来。只得自去买了面吃。济公道。吃来吃去。还是我请你。吃的。明日准准等你。阿?道。昨日真个亏了你。拾得些东西。济公道。也勾买酒吃。作别回寺。且说张公。次日迳到园前。只见济公先在。二人迳入酒店。张公会了钞。二人出店。只见东厮门首。许多人扰嚷。团团围住看。张公近前望一望。只见一个人吊死在昨日挂料绞的矮柱上。张公见了。吃了一惊。对济公道。这个罪过。怎么是好。冤业都在我的身上。济公道。放心。一些罪过也无。自有一段姻缘。我说与你。你前世是个贩茶客人。这人是个脚夫。因见你是孤客。谋了你五千贯钱。害了你性命。今世起利。送来还你。一命填了一命。后世与你无冤仇。因此我要你来这里。替你善解交了这孽。张公听得说了。嗟呀不已。二人各别。济公自回寺去。一日济公入城。来到清河坊。升阳宫前。王家酒店。原来店主人有女儿。年方一十九岁。害了怯病。已经半年。日轻夜重。服药不效。父母昼夜啼哭。济公便问。主人。把前事说了一遍。济公道不妨。我医得。你先将两瓶酒来吃了。然后医治。店主人分付酒保荡酒。济公一上吃了十四五碗。就交店主人。快把女儿的卧房。四围窗楞。纸糊了。不要一些通风。把香汤浴了。女儿关上房门。济公与女儿贴脊坐了。口占八句道。

 痨虫痨虫  身似蜜蜂  钻人骨髓  食人血脓
 患者难救  我为汝攻  三昧火发  逐去无踪

  济公坐了一夜。只见那女子。脊梁内虫。钻上钻下。此时济公吃了酒。三昧火发。那虫都逼出了。济公忙要收治。不期窗外有人。把纸窗剜破。这虫从窟笼里飞走了。至今患者。病真药假。王家女子。幸遇济公平复。满门拜谢。又将银五两。送与济公。一文不要。吃了些酒。作别出门。不在话下。且说济公在寺。照料??工。忽一日起来。见??一个神像在壁间。??工曰。这是兀谁喜神。济公曰。到像我的嘴脸。??工曰。你为人好。我白替你??。如今你也自赞几句。济公道容易。便写云。

 面黄似蜡  骨瘦如柴  这般模样  只好投斋
 也有些儿差异  说禅不用安排

  ??工大笑。济公将了神子。入城。迳到裱褙铺徐家。见济公千欢万喜。道连日少会。且请坐吃三杯。济公曰。难消。一连吃了三四十碗。大醉起身。脚高步低。撞到清河坊。正值冯太尉过。虞候喝济公曰。你自过去。管我怎的。渐渐太尉至近。喝道你这和尚。系是出家人。如此无礼。济公曰。多吃了一碗。在此眠一觉。干你甚事。管我不着。太尉大怒曰。且看管得你着否。四五个虞候。把济公扛到府中。当厅跪下。太尉曰。你这和尚。既入空门。须持五戒。却恣意嗜酒。醉卧街坊。是何处僧。好好供来。济公接过纸笔供云。

  南屏山。净慈寺。书记僧道济。幼生宦室。长习儒风。自威音王已前。神通三昧。至传灯佛下世。语戏辨才。暗通三藏法。背记十车经。善绎五天竺书。能番六国梵语。清凉山。一万二千人。同过滑石桥。天台寺。五百余尊者。齐登鹫峰岭。圆通才见竖降旗。百僚闻知皆拱手。云居罗汉。谩说点头。嘉州石佛。休夸大口。光剃头。卖向朴。也吃得饭。净洗手。打口鼓。也觅得钱。蹶强赛过德州人。跷蹊压倒天下汉。有时清河坊。说些二四恣逞风狂。有时尼姑寺。讲些禅机。稍知颠倒。放出无限佯狂颠。笑杀文殊师子吼。唱小词。行云遏住。对洪饮。酒量难降。佛印如此聪明。未尝脚跟点地。袈裟常被胭脂染。直裰时闻粉腻香。禅床上醉番跟斗。钵盂内每放荤腥。禅杖打倒庞婆。共道风流和尚。十洲三岛。恣意遨游。四海五湖无些拘束。卷衫袖。卖弄多少家风。系脚絣。尽得些儿参透。今蒙取供。所供是实。复有一律云。

 削发披缁已有年  只同诗酒是姻缘
 闹看弥勒空中戏  困向毗卢顶上眠
 撒手便能欺十圣  低头端不顾三贤
 茫茫宇宙无人识  犹道颠僧绕市廛

  写罢。呈上。太尉接过一看道好。将济公放了。济公得放。摇摇摆摆。行到本寺歇。次早起来。闲行湖边。只见两口棺木。许多人簇拥。乃是王员外子。王宣教陶师文女。陶秀玉。二人往来罚愿。一不娶。一不嫁。父母得知。逼令别行嫁娶。二人计极。于黄昏时分。逃出涌金门。一双投湖而死。两家各自捞起。买棺盛贮。陶秀玉。放在金牛寺。王宣教。放在兴教寺。两处火皆不着。来请济公。济公移陶秀玉材。同到兴教寺。起材念云。

  恭惟陶氏小娘。手扳银浪。魄散烟波。饮琼液以忘怀。踏凌波而失步。易度者人情。难逃者天数。昨宵低唱阳关。今日浪吟薤露。母老妹幼。肠断心酸。高堂赋客。黄昏无复卷朱帘。伴??萧娘。向晚不能褰绣幌。化为水上莲花。现出泥中玉树。

  咦  波平月朗绿阴中 莫问王郎归甚处。

  念罢。遂移陶秀玉材。往兴教化寺同化。济公立于轿上。手执火把。道大众听着。

  切见王生宣教。陶氏秀玉。原欠前世。鸳鸯债负。荆棘丛中连理。爱欲池里比目。双双共堕波心。两两同沉沙渎。今朝带水拖泥。怎免这场劳碌。王公呜呼且住。陶母暂停悲哭。陡顿这些公案。山僧与你判牍。

  咦  凭此火光三昧  各认本来面目。

  念罢。只见两道红光。合做一处。化毕各散。且说济公。仍旧至沈提点宅上相探。提点接见。同到官巷口。徐裱褙家。只见挂着济公神子。提点道赞得好。上面空纸。再赞几句。如何。济公再赞云。

  远看不是。近看不像。费尽许多工夫。??出这般模样。眉如扫帚。一张大口。不会非言。只会吃酒。看看白头。常常赤脚。有色无心。有染无著。醉眠不管江海波。浑身蓝缕害风魔。桃花柳叶无心恋。月白风清笑与歌。倒骑驴子归天岭。钓月耕云自琢磨。

  济公写罢。提点同邀徐公。到通津桥酒楼上。三人依次坐定。痛饮一日。是晚就宿沈提点家。自此济公。连日在城中。且说东花园前。土地庙隔壁。有个卖青果的王公。其子王二。专喜养虫蚁。时遇八月。王二一日起。五更出正阳门捉促织。行到苎麻边。听得一个叫得好分开苎麻看时。吃了一惊。见这促织。在一条火赤练蛇头上。王二取块石头打去。蛇便走了。促织儿已跳在地上。王二腰间取出罩儿。拿了看时十分生得好。大喜回家。交二嫂。取碗井水来浴一浴。放在盆内。吃了早饭拿出与人斗。一连嬴了数次。以此闻了名。一日带了。迳来望仙桥上。但见两对虞候喝道来。乃是张太尉。这太尉。亦喜养促织儿。见王二手提两个盆。便令虞候唤进府中。王二将虫儿呈上。太尉一见大喜曰。你卖与我要几多钱。王二曰。这个虫儿。父亲所爱。相公要买。不敢不从。只与父亲说知就来。太尉曰。若肯卖。与你三千贯钱。一付寿材板。王二回家。见父亲说知。王公曰。不卖怎的。王二曰。我去讨赊帐。他差人来讨回话。你说等我回成交。却说张太尉心爱这虫儿。差一干辨。叫栅头同来。王二家。王公曰。其实好个虫儿。我掇来你看。掇出盆儿。揭起盖来。促织儿一跳。直跳出门外去。被邻舍鸡儿吃了。干辨曰。王公没了三千贯钱。一付寿材板。栅头曰。王二回来。怎肯罢休。王公曰。我是爷。他是儿子。不帕他。二人自去了。只见王二大醉回来。便问太尉府里有人来否。王公曰。有个干辨同栅头来。要过一目。我掇出去。说不得这样苦。一跳出去。被鸡吃了。王二听得说。把卓子一掀。碗碟盘子尽行打碎。锅子水缸不留一件。跌得满身疼痛。在地一觉睡到五更。只听促织儿叫。便慌忙扒将起来。窗外射入月光。揭起盆盖一看。正是原旧好的。日间鸡吃的。乃是聒子。王二大喜。叫曰。阿公。你且来不要躲。我日间鸡吃的乃是聒子。王公曰。好呀。各自去睡。到天亮起来。吃了早饭。提了盆儿。迳投张太尉府中。门公报知太尉王二到厅。太尉曰。昨日干辨。说你的虫儿。被鸡吃了。王二曰。日昨父亲不知。却将聒子出来。被鸡吃了。这个虫儿在此。太尉大喜。叫当直唤栅头来看了。交三千贯钱。一付寿材板。使人扛送。王二拜谢自回。次日就与石太尉虫儿斗。嬴了三千贯。一连斗了三十余场。无有不胜。因此取名王彦章。渐养至秋深。大限已到。太尉打个银棺材盛了。香花灯烛。供养三七日出殡。众太尉都来。听济公指路。济公曰。大众听着。

 促织儿  王彦章  一根须短一根长
 只因全胜三十六  人总呼为王铁枪
 休烦恼  莫悲伤  世间万物有无常
 昨宵忽值严霜降  好似南柯梦一场

  棺至方家峪。张太尉请济公下火。济公手执火把。念云。

  这妖魔本是微物。只窝在石岩泥穴。时当夜静更深。叫彻风清月白。直聒得。天涯游子伤心。寡妇房中泪血。不住地只顾催人织。空费尽许多闲气力。又非是争夺田园。何故乃尽心抵敌。相见便怒尾张牙。扬须鼓翼。斗过数交。赶得紧急。嬴者扇翅高声。输者走之不及。财物被人将去。只落得些食吃。纵有金玉雕笼。都是世情虚色。倏忽天降严霜。彦章也熬不得。今朝归化时临。毕竟有何奇特。仗此无名烈火。要判本来面色。

  咦  托生在功德池边 却相伴阿弥陀佛。

  济公念罢。张太尉曰。一发相烦撒骨。济公曰。个样物事。也要我侬费心。胡乱撮些灰土包了。济公立在船头。手拿促织灰道。大众听着。

  一夜青娥降晓霜。东篱菊蕊似金妆。昨宵稳贴庄周梦。不听虫吟到耳傍。大众万物有用皆有死。鸟雀昆虫亦如此。今朝促织已身亡。火内焚尸无些子。平生健斗势齐休。彻夜豪吟还且住。将来撤在五湖中。听取山僧分付汝。冤与孽皆消灭。

  咦  一轮明月浸波中 万里碧天光皎洁。

  济公念毕。把灰向湖中一丢。一阵清风过处。现出一个青衣童子。合掌当胸曰。感谢我师点化。弟子已得超升。言讫风息。是日尽醉。济公回。张太尉府中歇了。次日回寺。路由王太尉府前过。听得里面鼓钹响。哭声吟。堂候官道。太尉儿子小童死了。济公走入后堂。正见太尉道。你来得正好。烦与小童入土则个。济公道。这样小孩童。只好烧化了。等他托生去。太尉道。也说得是。就扛出放下棺材。济公手拿火把。念道。

  神童子  神童子  来何迟  去何速。

  咦  烈焰光中唤不回 银盆又向谁家浴。

  念罢。下火了。太尉请济公吃酒了。辞别回寺。见长老问道。济公。你连日在何处。济公将连日事说了一遍。长老大喜。忽一日济公立于山门下。觉身上痒。到厨下脱直裰。令沈万法捉虱子。却说一个年少居士。手执一书。迳入寺内。问济书记在否。知客曰。在厨下。居士一迳走到厨下。只见一个和尚。在那里捉虱。向前施礼曰。师父莫非济书记否。济公曰。你问我何为。居士曰。小道是讲西堂之侄。徐道成也。出家数年。今欲剃度。师叔西堂。特致书。令小道求师父开?。济公接书看了曰。你要开疏。何不买酒请我。徐居士到。酒店中去。济公忙披直裰。迳出山门。至王家店中。二人坐定。原来徐居士。身边无钱。吃得七八碗。济公正要吃。居士叫住。还了三贯钱。济公就酒店笔砚。居士取出疏头。济公写云。

 本是居士身  要作比丘相  祠部价难酬
 袈裟又不周  我劝徐居士  只好罢休休

  徐居士见了不悦。济公曰。你要做和尚。须请我吃得大醉。居士无柰。遂脱下夹道袍。当三贯钞。酒吃了。济公乃提笔起。续二句云。

 出门撞见庞居士  一笑回来光却头

  徐居士得了疏头。与济公谢别。取路望六条桥来。身上又冷。疏头又写坏了。一路不抬头。到岳坟前。正冲王太尉马头。喝声拿住。徐居士跪下。告曰。相公。小道因往净慈寺。浼济公写疏头。被他写坏了。心下闷。困此冲了相公节。太尉曰。拿疏头我看。居士袖中取出呈上。太尉看了大喜。便令虞候带进府。太尉入府升堂。居士跪下。太尉曰。你真实有缘。太后娘娘。昨日与我一百道度牒。未曾舍动。你却好。是第一名。便叫左右。取一道。付与居士。接得大喜。拜谢而去。且说济公。一日吃早饭了。行至长桥。趁只船。划到钱塘门上岸。望竹竿巷内。张提点生药店来。只见张提点妻。立于店内。济公施礼曰。孺人提点在否。这娘子所恶是僧道。乃回言不在。济公却待要行。布幙内。张提点钻出来。呵呵大笑曰。济公久不会。请坐吃酒。济公曰。我侬怕你娘子吃不下。提点曰。街上店中去。可乎。济公曰。甚好。二人迳到申阳宫。酒楼上饮酒。济公一上吃了二十多碗。对提点曰。汝娘子怪我们每日吃酒。我如今有一词。唱与你听。

  每日终朝醉似泥。未尝一日不昏迷。细君发怒将言骂。道是人间吃酒儿。莫要管。你休痴。人生能有几多时。杜康曾唱莲花落。刘伶好饮舞啰哩。陶渊明赏菊醉东篱。今日皆归去。留得好名儿。

  提点曰。绝妙绝妙。我带有四幅笺纸在此。你与我写四幅吊子。安在家中。你百年之后。也是一念。济公口里不说。心下思量。这言语。分明是催我死。提点袖中。取出笺纸。问酒保借笔砚。济公遂写。

  其一。

 几度西湖独上船  篙师识我不论钱
 一声啼鸟破幽寂  正是山横落照边

  其二。

 湖上春光已破悭  湖边杨柳拂雕阑
 算来不用一文买  输与山僧闲往还

  其三。

 出岸桃花红锦英  夹堤杨柳绿丝轻
 遥看白鹭窥鱼处  冲破平湖一点青

  其四。

 五月西湖凉似秋  新荷吐蕊暗香浮
 明年花落人何在  把酒问花花点头

  济公道。我今日作诗没兴。写亦不美。胡乱将去。遮壁。提点曰。有劳大笔。再吃几杯。济公曰。心下不乐。免饮。二人便行到望仙桥下。有个开茶坊的婆婆。叫做陈干娘。看见济公。便留吃茶。济公曰。茶到正好。同提点入去。婆婆点了两杯茶。请济公提点吃。济公曰。阿婆。难得你好心。时常请我。没何报答。你去省马庙前。杜处士家。讨我神子头儿来爱好安在家里。以后自有好处。婆婆道。他须不肯。济公便写个帖子与了。明日婆婆去讨将来看时。却是个病恹恹的瘦和尚。婆子道这样冷货。要他何用。撇在壁边。谁想后来济公死了。众太尉要寻济公神子。交干办去裱褙铺里买。柱处士曰。只有望仙桥下陈干娘茶坊里。有济公的神子。太尉就差干办。将三千贯。与婆子买了。这是后话。却说济公谢了茶。出门撞见。一个挑海蛳担的。张提点曰。济公做只海蛳颂。随即口念云。

 此物生在东海西  又无鳞甲又无衣
 虽然不入红罗帐  常与佳人做嘴儿

  提点大笑。此时正是五月天气。忽然一阵好雨。三人入茶坊避雨。见雨伞。济公遂题云。

  一竿翠竹。巧匠批栾。条条有眼。节节皆穿。四大假合。柄在人手。归家放下。并不争先。直饶瓮泻盆倾下。一搭权为不漏天。

  题毕雨住。行不过数间门面。只听得铙钹之声。提点问是甚处做道场。济公曰。这是王妈妈家。与王公做小祥功德。提点笑曰。这们人家。也做功德斋僧。济公作诗云。

 唐家哄里闲游赏  妈妈家中请和尚
 三百衬钱五味食  羊毛出在羊身上

  提点大笑曰。还他道场钱也无。济公又云。

 妈妈好善结良缘  斋僧不论圣和凡
 经资斋衬明舍施  少间暗里送来还

  二人过一古董铺。门首见挂着一幅墨竹。济公口占云。

 数枝淡竹翠生光  一点无尘自有香
 好似葛陂龙化后  却留清影在虚堂

  店内有一条三股麻绳。济公拿起。便把口咬。店主人忙抢过手。扯住济公要陪提点再三劝散了。一路行着。济公道。他妻该死在这条麻绳上。还有一服不曾咬得。这孽冤还不肯散。谁想过了数日。古董铺娘子。与丈夫争论。把这条麻绳缢死了。且说济公与提点。迳投清波门去。有一人家门前。放着一缸酱。济公看一看。扒上大解。地下拾一块炭来。壁上写了四句云。

 你家酱一缸  内有毒蛇藏  若无老僧说
 人口俱被伤

  其家得知。叫苦连声。扛去倒。只见倒出两条火赤练来。吃了一惊。才知济公救了一家性命。二人去。走得身上热。提点袖中取出扇来。扇上有小??。济公口占云。

 一枝风柳一蝉鸣  ??出规模宛似生
 莫谓其中绝音响  报君消息甚分明

  题毕。见一后生。挑担辣齑粉。济公曰。怎么卖。后生曰。五贯一筛。济公要提点作一辣齑主人。提点曰。你只顾吃。我还钱。那后生盛一碗来。济公做两三口吃了。交只顾盛来。一上吃了半筛。提点曰。此物只宜少吃。济公道好吃。又吃了半筛。提点还了那后生钱。二人迳往前去。却好撞见沈万法。济公遂别提点。同沈万法出清波门回寺。济公分付沈万法。我不吃晚粥了。入房眠至初更。肚内碌碌响起。便叫沈万法。快搀我东厮上去。沈万法急忙起来。搀至房门外。济公忍不住。却有一火工。打铺在此睡。被济公撒了一头一脸。叫起来。济公曰。阿哥休要骂。我急了没柰何。火工只得自去洗了。济公一夜泻到天明。饭食不进。长老得知。自来探望。济公曰。长老我年六十岁不好也。交沈万法。扶到安乐堂去。渐渐病重。万法只哭。济公曰。你休得哭。我实亏你无物可报。你将纸来。我写个?头。你去王太尉处。讨了度牒。沈万法曰。谢天地。得师父病好。却取度牒与我未迟。济公曰。我要休矣。你取纸笔来。沈万法去取纸笔。众僧曰。沈万法。汝师父平日。不曾有衣钵在寺。今既不好。恐有衣钵在外。死后难讨。亦须写留一执照。沈万法曰。我师父素不曾有衣钵。怎生问人讨。监寺曰。汝师父。日常往来者。十六厅朝官。二十四太尉。十八行财主。便要三万贯。亦有。何为无衣钵。沈万法曰。亦是。取了二张纸。入安乐堂。济公交。将纸笔过来。写下一张。求度牒的?。沈万法。又放一张纸在前。济公曰。再要我写甚么。万法曰。众僧说师父有衣钵在外。师父归天之后。胡乱把两件与弟子作。忆念。济公曰。我写与你写云。

 来时无一物  去时无一物  若要我衣钵
 两个光卵核

  长老曰。沈万法。你师父平日。只贪杯酒。实无衣钵。将?头去。王太尉府中。取度牒。便是你出身之本。沈万法。复到安乐堂。济公曰。如何你又来。沈万法曰。恐师父要汤水吃。济公曰。你去万松岭。报知各太尉。就讨度牒来。沈万法。星飞去了。少刻乃回。济公病势转加。是时嘉定二年。五月十六日也。济公叫起无名发来。众僧只道有火长老都刹。济公曰。今日我归去也。可叫一剃头的来。与我剃头。就烦长老。与沈万法。取一法名。亦就今日剃度。长老乃令剃了济公万法头。济公曰。我心今已放下。当时朝官太尉。相识朋友。尽至。济公令沈万法。烧汤洗浴。取件洁净衣服穿了。却无僧鞋。长老自取一双与济公换了。济公坐禅椅上。令取文房四宝来。写下一绝辞世云。

 六十年来狼藉  东壁打到西壁
 如今收拾归来  依旧水连天碧

  济公写毕。下目垂眉。圆寂去了。沈万法。大哭一场。众官僧道。俱来焚香。至三日。正欲入龛。时有江心寺。全大同长老亦知。特来相送。会斋罢。全大同长老。与济公入龛。焚了香曰。大众听着。

  才过清和昼便长。莲芰芬芳十里香。衲子心空归净土。白莲花下礼慈王。恭惟圆寂。书记济公。觉灵。原系东浙高门。却来钱塘挂锡。参透远老葛藤。吞尽赵州荆棘。生前憨憨痴痴。末后奇奇特特。临行四句偈云。今日与君解释。从前大戒不持。六十年来狼藉。囊无挑药之金。东壁打到西壁。再睹旧日家风。依旧水连天碧。到此露出机关。末后好个消息 大众且道。如何是末后消息。

 弥勒真弥勒  化身千百亿  时时识世人
 世人俱不识

  咦  玲珑八面起清风 大地山河无遁迹。

  全大同长老念罢。众皆叹赏。第二日启建水陆道场。助修功德。选日出丧。届八月十六日百日之期。灵隐寺印铁牛禅师。与济公起龛。禅师立于轿上。递香云。大众听着。

  一百光钱挂杖头。前街后巷咨遨游。今朝有酒今朝醉。明日无钱明日休。恭惟圆寂。书记济公。觉灵。世居东浙。祝发西州。逆行顺行。凡圣莫测。横说竖说。耸动王侯。天魔为伴侣。佛祖是冤仇。正好逢场作戏。俄然野壑归舟。天堂收不得。地狱岂能留。

  大众既不能收。又不能留。毕竟如何。

  咦  信少出门行大道 更兼何处不风流。

  印铁牛长老念罢。众团头做索。起龛。扛至法阴寺山门下请上天竺。宁棘庵长老挂真。宁棘庵长老立于轿上。手持真容道。大众听着。

  鹫岭西风八月秋。桂丛香内集真流。上人身赴龙华会。遗下神容记玉楼。恭惟圆寂。书记济公。觉灵。一生只贪浊酒。不顾禅师道友。到处恣意风狂。嬴得面颜粗丑。眼上安着双眉。鼻下横张大口。终朝撒手痴颠。万事并无一有。休笑这个规模。真乃僧家之首。

  咦  现在曾过天台  认得济颠面否。

  宁棘庵长老念罢。鼓乐喧天。迎丧入虎跑。山门烧化。宣石桥长老。与济公下火。手拿火把道。大众听着。

  济颠济颠。落托多年。喝佛骂祖。唤死如眠。是天台山李附马之裔。得灵隐寺远瞎堂之禅。以护身符牒为常物。一火还能洞然。以丛林规矩为鄙吝。风狂行遍市廛。迅手写出大道。向人博换酒钱。皮子队里。逆行顺化。散圣门前。掘地讨天。临命终时。坐脱立亡。已纳败阙。末后句中。隔凡成圣。也是搭虔。还他本色草料。方能灭尽狼烟。

  咦  火光三昧连天碧 狼藉家风四海传。

  宣石桥长老念毕。举火烧着。舍利如雨。众僧拾骨。宁棘庵与济公起骨道。大众听着。

  天台散圣无人识。卧柳眠花恣飘逸。如今脱却臭皮囊。无位真人赤骨律。济书记。记得记得。平生不露锋铓。末后尾巴露出。

  咦  这个雪骨起风云 一笑出门横玉笛。

  念罢。沈万法捧了骨头。宁长老道。贫僧一发与他送骨入塔。道大众听着。

  冷泉参透瞎堂禅。到处逢人夸唧??。胸藏万卷书。笔扫三千首。放憨在短巷长街。说法向茶前酒后。火烧舍利灵牙。何啻八斛四斗。不撒向月底波心。不殡在山腰谷口。今朝率堵以成。且要还他窠臼。

  咦  没须锁子两头摇 无缝塔中长保守。

  宁长老念罢。把骨送入塔了。回丧至净慈寺。山门前。只见二行脚僧问曰。那位是少林长老。长老曰。和尚何来。行脚僧曰。小僧从六和塔过遇。上刹济书记。有一书。一双僧鞋令小僧寄与长老。长老接过一看。大惊曰。济公临终时无僧鞋。老僧取此一双与他穿。今已烧化。如何又将原物还我。且拆书看书云。

  愚徒道济稽首。焚香拜手少林大和尚座右。伏以山遥水远。急难会面。即辰仲秋。桂子将残。黄花欲放。城中车马人烟杂。湖上清风明月间。区区钻开地孔。推倒铁门。针尖眼中走将出来。芥菜子内寻条大路。折了锡杖。不怕上高下低。破却草鞋。管甚拖泥带水。飏下竹笠。不要衣包。当行即行。要住便住。约莫西天十万里。迅步虚空在目前。正行大道。忽遇魔君。托寄咫尺之书。送与故人相看。照管铁笼马。一脚踢倒泰山。堤防碧树猿。双手劈开金锁。大笑万山黄叶落。回头千派碧泉流。冗中不及一一。数字以代面言。传与南北两山。常教花红柳绿。

  又颂云。

  看不着。错认笊篱是木杓。昨夜三更月正西。麒麟撼断黄金索。幼年曾到雁门关。老去分明醉眼看。忆昔面前当一箭。至今犹自骨毛寒。只因面目无人识。又往天台走一番。

  二行脚僧。在寺安歇。众官员人等各散。忽一日有钱塘县一走差的。来见长老曰。小人因往天台下文书遇见上刹济公。浼小人寄封书在此。长老接过拆开看时内诗二首云。

  其一。

 片帆飞过浙江东  回首楼台渺漠中
 传与诸山诗酒客  休将有限恨无穷

  其二。

 脚絣紧系兴无穷  拄杖挑云入乱峰
 欲识老僧行履处  天台南岳旧家风

  少林长老曰。济公如此来去明白。走使惊曰。小人只道是活的却乃死了。不在话下。后五十年来。净慈寺崩损。无人去化木植修葺。忽一日。有一范村人送木植来。言说济书记募化来的。长老大骇。遂令监寺收了。一寺僧人。无不感仰。后济公徒弟沈万法。升至本寺监寺。寿年九十三岁而终。济公累累显应。书不能尽。有诗为证云。

 黄金百炼费工夫  下得工夫价自无
 若是昔年留得种  任君千遍去耕锄

  钱塘湖隐济颠禅师语录(终)

  No. 1361-A 湖隐方圆叟舍利铭 (出于北涧文集)

  舍利。凡一善有常者。咸有焉。不用阇维法者。故未之见。都人以湖隐方圆叟舍利晶莹。而耸观听。未之知也。叟天台临海李都尉文和远孙。受度于灵隐佛海禅师。狂而疏。介而洁。着语不刊削。要未尽合准绳。往往超诣。有晋宋名缁逸韵。信脚半天下。落魄四十年。天台雁宕。康庐潜皖。题墨尤隽。永暑寒无完衣。予之寻付酒家保。寝食无定。勇为老病僧辨药石。游族姓家。无故强之不往。与蜀僧祖觉。老略相类。觉尤诙谐。他日觉死。叟求予文祭之。曰於戏吾法。以了生死之际。验所学。故曰生死事大。大达大观。为去来为夜旦。颠沛造次无非定。死而乱耶。譬诸逆旅。宿食事毕翩然干迈。岂复滞留。公也不羁。谐谑峻机。不循常度。辄不逾矩。白足孤征。萧然蜕尘。化门既[(度-廿+?)*ㄆ]。一日千古。迥超尘寰于谭笑间。昧者昧此。即法徇利。逃空虚远城市。委千柱压万指。是滉漾无朕为正传。非决定明训为戏言。坐脱立亡。斥如斥羊。欲张赝浮图之本也。相与聚俗而谋曰。此非吾之所谓道。灵之迈往。将得罪于斯人。不得罪于斯人。不足以为灵。所谓道也。叟曰。嘻亦可以祭我。逮其往也。果不下觉。举此以祭之。践言也。叟名道济。曰湖隐。曰方圆叟。皆时人称之。嘉定二年五月十四。死于净慈。邦人分舍利。藏于双岩之下。铭曰。

 璧不碎  孰委掷  ?星槃星烂如日
 鲛不泣  谁泛澜  大珠小珠俱走盘


愿以此功德,庄严佛净土。上报四重恩,下济三涂苦。
若有见闻者,悉发菩提心。尽此一报身,同生极乐国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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