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標題: 《论语讲记》卷下第二册南无阿弥陀佛 [打印本頁]

作者: wlxg20130220    時間: 2020-4-2 14:48
標題: 《论语讲记》卷下第二册南无阿弥陀佛
敬摘自《李炳南教授论语讲记》

《论语讲记》 卷下 第二册


目录
  开讲前提示        一
  先进第十一        四
  颜渊第十二        一〇九
  子路第十三        一八五
  宪问第十四        二六四
  卫灵公第十五        三七九
  季氏第十六        四六六
  阳货第十七        五三五
    微子第十八   六一四
    子张第十九   六二〇
    尧日第二十   六三〇

卫灵公第十五
【十五.一】
卫灵公问陈于孔子。孔子对曰:俎豆之事,则尝闻之矣,军旅之事,未之学也。明日遂行。(627)
  讲书之前,先谈谈板书写的「易、简」。
  同学们对于中国文化脱节太久了,学论语只看一家的说法,不过自以为是罢了,其实谁也不能说确实对。元朝以前考试没有限度,以后便有限度,注释也有限制,指明要遵从朱子的注解,叫「中式」,写中他的法式就可以了。对不对呢?宋时就有人反对。但是考试时离开朱注,即便考得好也不录取,这是锢蔽人的知识。所以后来的论语只有一个讲法,才有四书改错等书出现。
  论语注解开始于汉儒,为什么不尊崇汉注呢?汉儒所注也未必对,但汉儒本着训诂,少发议论,因为注论语的毛病都在议论上。民国以来,不管汉注、宋注都取消了,连经书也不要。今天国家提倡中国文化,因为发现其它人都不可靠,所以提倡靠自己,但是只宣传也没用,真心研究的有几人?
  今日吾所讲的论语,国家没有限制谁的注解。宋儒有改经的,这是大毛病,若采取集释就比较复杂。吾主张「简要详明」,今日的风气相反,为了登报卖钱的原故,兴啰嗦的风气。作文、办事都要如此,言多必失,绝无好东西,即使是司马迁多也不行。办事啰嗦能办出什么事?你要真办事、作文、看书,还是必须简要详明。
  论语书中经文虽然复杂,吾讲的简单。吾所说虽然简单,但是这是从复杂中得来。吾预备时,自找麻烦,你们别学啰嗦。你们学什么佛?现今的佛法是学什么佛?佛所为是为了什么?你们所为又为了什么?你们学论语,是学孔子?还是学宋明儒者?还是学如今的报纸文章?周易系辞是孔子亲自作的,系辞说:「干以易知,坤以简能;易则易知,简则易从;易知则有亲,易从则有功;有亲则可久,有功则可大。」干很容易,坤很简单,易是干的本体。易则易知,容易才叫人好懂,简就有能力。易知就可以学,可以和他亲密,简单就能随从着你办。亲密就能长久,所以一学容易学,就能成功。易简这两个字,「乃天下之正理」,真正的理论,就在简易,得简易就得了天下的正理、正位,万物生焉,成了功。
  吾恐诸位学啰嗦,所以特别申明。演讲也须如此,要意犹未尽。若挂铃铛,就大差了。办事也是如此。
「卫灵公问陈于孔子,」
  卫灵公问陈于孔子,有人说,论语某句有所为而发,其实都是有所为而发。鲁卫如兄弟之政,孔子的朋友很多在卫国,道在鲁国行不通,想在卫施行,所以孔子到卫国。开始时卫灵公对待孔子好,如果待孔子不好,孔子也不去,连南子也待孔子好。
  陈就是「阵」,问孔子上阵打仗的事。读书能闻一而知二就不错了,闻一知一也可以。卫灵公为什么问阵?
「孔子对曰:俎豆之事,则尝闻之矣,军旅之事,未之学也。」
  「俎豆之事」,祭祀时摆供牛羊牺牲,豆是用木头做的礼器,盛什么东西有一定的规矩,简易,看一遍就会。「尝闻之」,曾经听过这个,俎豆的事情我曾经听过。「军旅之事,未之学也。」你问阵是军旅的事情,我没有学。孔子其实是学过,「未之学也」是说话温和。
「明日遂行。」
  到了第二天,孔子就走了。为什么走了?是被问住了,答不上来,所以走了吗?读书有如参禅,到老不悟,那是书呆子,就如同生在现今的世间,却不懂今日的事情。灵公并不是不知孔子,而是故意问阵,开孔子的玩笑。孔子懂得避色,避言,卫灵公既然对孔子的礼遇衰退了,就该离去。
  学这一章,要知道该进则进,该退则退,自己要明白进退。

【十五.二】
在陈绝粮,从者病,莫能兴。子路愠见曰:君子亦有穷乎?子曰:君子固穷,小人穷斯滥矣。(629)
「在陈绝粮,」
  「在陈绝粮」,有人说是哀公二年离开卫国绝粮,但众说纷纭。有人将这一章与上章合为一章,有人说分二章。那一年发生的事不必管,在陈绝粮确有此事就可以了。
「从者病,莫能兴。」
  「从者」,跟从夫子的门徒。「病」是饿极了。「莫能兴」,起不来。
「子路愠见曰:君子亦有穷乎?」
  子路愠现说。愠,原是在内心,所谓「人不知而不愠」,子路这里是显于外。说「君子亦有穷乎?」子路不会因为饿而发脾气,子路不在乎穷,年轻时有一年饥荒,子路百里背米养母。这是因为孔子在鲁国当司寇,不能行道,先到他国传道,人们也不要。孔子不只是在卫国一地,在陈,在陈蔡之间,道传不出去,既然道是天命,为什么道传不出去?子路为此而愠。
「子曰:君子固穷,小人穷斯滥矣。」
  孔子说,君子固穷,固一作「固然」,既是君子,就不免穷,不走偏路,所以走不通。二作「守住不变」,君子穷是穷,但是听天命。小人穷不得,一穷就乱了,乱七八糟,苏秦、张仪随鬼谷子学,鬼谷子也是有道之士,教他们纵横外交的学问。苏、张这两人志在得位,不在传道。孙膑、庞涓也是鬼谷子的学生,一样不行,孙膑还没有大毛病。若庞涓则滥矣。起初孙、庞二人要出师时,鬼谷子曾试试他们,观察他们的心地。庞涓用欺诳火烧,孙膑则不然,鬼谷子说:庞涓不得好死。

【十五.三】
子曰:赐也,女以予为多学而识之者与?对曰:然,非与?曰:非也,予一以贯之。
「子曰:赐也,女以予为多学而识之者与?」
  孔子跟子贡说话,你以为我学得很多,而口中不讲,记在心里,默而识之吗?子贡回答:实在是啊,莫非不是吗?
「对曰:然,非与?曰:非也,予一以贯之。」
  孔子说,不是这么一回事。默而识之是明记不忘,为什么孔子不承认,为什么对子贡说?孔门中博学多闻就是子贡,这是对症下药。孔子说我只用一条贯串起来的,孔子曾为曾子说,这章为子贡说,一样不一样?
  下头先讲「一贯」二字。全部要默而识做不到,能一条默而识便不得了。修净土宗讲「有」,不失正念六字洪名,默而识之,谁能如此?一句还记不住,其余的能记,有这个道理吗?必须自行实行,干什么才讲什么。吾从前没有修净土法门,后来才专修净土,至今有五十年了,六个字没有记住,白天还差不多,睡时就不行,忘了。又作梦时,念佛的时候少,明知是梦,还不念佛,一句尚且不成功,记住千条万条,有这种道理吗?
  子贡是多而且能记住,孔子则默而识之,只有一条,只许一,不许多。曾子答「一以贯之,忠恕而已矣」,有人以为这是搪塞的话,难道曾子也妄语,玩弄世故吗?其实就是忠恕,默而识之就是忠恕二字。一以贯之,有人以为一切学问都收起来在这上头,不能如此说,如佛家的「随缘不变」与「不变随缘」不同。孔子学说「主忠信」,众生皆有佛性,众生皆有忠信,但却忘了,自己不承认,没有「主」了。记住这一点,凡事都加上忠信就行了。
  忠,尽己也,自己有多少力量,一点也不虚假自私,都拿出来,大公无私,「中」「心」也。恕是指对方,对于对方一切都原谅,一切都原谅,普度众生,愈不好的愈要度,不舍一个众生。大家都是凡夫,今日之下能找几个好人?要多加原谅,他能接受教化,就要给他教诲,如互乡童子、阙党童子,孔子都爱护他们。今日之下谁好谁坏?你见人坏,你的心就不净,便无恕字,求全责备。圣人才不会错,贤人还有错,孔子与其进也,不保其往也。
  一贯是孔子之道,其次是孔子之德,再者是孔子之仁,再不懂便讲六艺。六艺以礼为首,礼的根本为敬,你们虽然敬不够,还有几分。礼加在一切人都一样,素富贵行乎富贵等,素指现在处的地位,你只要有道有礼,平素处于富贵,环境都是富贵,就把道、礼都推展到富贵者,其余「素贫贱行乎贫贱,素夷狄行乎夷狄」,可以类推。如箕子到韩国,韩国文化都是箕子所传。六朝时,北方有五胡十六国,元、清时都是外族入主中国,中国文化都一以贯之,都传给他们,他们念中国书,而舍弃他们自己的文字,今日却是自己不要,而将他们的东西拿来,这样的局面,决不长久。一以贯之,用「忠恕」二字。


杨子为我        予道一以贯之(曾子)
墨子兼爱  孔子执中  予一以贯之(子贡)  博学多闻
子莫执一                   融会贯通

  孔子以前没有杨、墨,只有黄、老,孔子没有批驳他们,孟子才批驳杨、墨,所以韩昌黎批驳黄、老,就是骂孔子。今日则是邪说横行,秦始皇一把火,所以能安到今天﹔将来要等原子弹丢下来,烧尽一切邪说,世界然后可以安稳。黄帝是我们的祖先,批驳他,那要以谁为祖?我们在今日要知其不可而为之。杨朱学黄、老,墨子学大禹,杨朱主张为我,墨子主张兼爱,子莫(鲁国贤人)则执一条。
  只要挑出一条来执持,孔子就不批驳。为我、兼爱,执一,将忠恕都加在其中。佛家空假中,究竟那一条为是?空曰真,有曰假,佛经中都有说,但是真也不讲,假也不讲,讲中,假若没有两端,那来的中?舜王执其两端用其中,华严圆融无碍。若知道要用其中,一闻而悟,举一隅则三隅反。各种学说只要对大家有利益都可以,孔子不驳斥一切利人的学说,而都加以「忠恕」。
  请参考反身录。

【十五.四】
子曰:由,知德者鲜矣。(631)
  书不讲什么问题也没有,书一讲问题就多,有人说这一章与在陈绝粮合为一章。孔子那时候有没有纸,至今还不知道,因为有人说那时已有纸张了,但是孔子读易韦编三绝,所以错简在所不免。这一章与「在陈绝粮」中间隔一章,是否如此,今日已不可考,可以阙疑。
「子曰:由,知德者鲜矣。」
  孔子求学是一种作风,教人又是一种作风。孔子所学志于道,道很难,「朝闻道,夕死可矣」。但是「道不远人,人之为道而远人」为什么道不远人?诗经说:「执柯以伐柯,其则不远」,所以道不远人。你们以后读书,要看此章为何而说。
  道是静的,一动能保持直心,便是德。德也难懂,所以再说仁。道德在内无形,仁在外,有对象。仁还有办不到的,再说义,办事合理就行。义虽好懂,还有办不到的,再说礼。礼再不懂,就不必上学了。
  德在第二层,所以知德者鲜矣。孔子不过与不及,采取中庸,孔子圣之时者也,一般人知中庸之道鲜矣。这章也是如此。
  这一章为何为而发,姑且置之不论。

【十五.五】
子曰:无为而治者,其舜也与!夫何为哉?恭己正南面而已矣。(632)
「子曰:无为而治者,」
  孔子的学问是人道敏政,专为公安。中国五伦社会,家庭以外是国,也算大家庭,国不安家也不会安。国家治理得好是「为」,「无为」并非什么也不干,无为是不用亲身去干。我们做什么事都有一定的职务,最高的领袖如总统府,以下是五院,五院的事不用总统办,最高领袖全在用人,选人才。
「其舜也与!」
  自古以来,真能做到无为而治者,唯有舜。上有尧受辛苦,后有禹治理,自己干准倒霉。
「夫何为哉?恭己正南面而已矣。」
  「夫何为哉」,得了这些人才,安得好好的,他何须再去搅扰?汉朝的萧规曹随,以及陈平答高祖说,自己只是调和阴阳而已。这都是学「无为而治」。当领袖的人,随便查,随便问,那是乱天下之道。
  领袖只要貌思恭,敬大臣,体群臣。工欲善其事,必先利其器,治国必须知人善用,就够了。各人守住本位,恭己正南面而已矣,坐北朝南,恭恭敬敬什么事也不问就行了。他不坐在那里,国家可以治吗?他一不在便不行。商店的老板,什么事也不做,早上第一个坐在那里,吃黑豆,喝开水,看三国,抖抖腿。其它人望着柜台,专门在外招呼。所以当老板也不容易,必须有经验,若老板不在,店就乱了。

【十五.六】
子张问行。子曰:言忠信,行笃敬,虽蛮貊之邦行矣。言不忠信,行不笃敬,虽州里行乎哉。立,则见其参于前也,在舆,则见其倚于衡也,夫然后行。子张书诸绅。
「子张问行。」
  子张问行。行,行为,一切事情,一动作便是行动,如读书写字、买卖东西、打仗等都是行。子张跟随孔子学政治,行就是如子路问「闻斯行诸」的行,学了必须行。
「子曰:言忠信,行笃敬,」
  行,第一步要说话,言忠信,忠是对自己,信是对外。行笃敬,做一切事都当做自己的事情办,恭恭敬敬。
「虽蛮貊之邦行矣。言不忠信,行不笃敬,虽州里行乎哉?」
  学这两条,不必说近处,「虽蛮貊之邦行矣」,能行到四夷,他们虽然不懂中国文化,但是能感化他,也行得开,受你的感化。如果不如此,言不忠信,行不笃敬,邻居也行不通。「州里」可以不必详细考据,重要在把事情讲明白就可以了。
「立,则见其参于前也,在舆,则见其倚于衡也,夫然后行。」
  又说「立则见其参于前」,吾念森,参是森罗万象,森是竖,罗列是横,横竖都包括。站立时,看着森罗万象就在你眼前,忠信二字都在眼前,你眼前所见必须对他忠信。坐车时,两眼只许看着马拉车,注视挂在马脖子的横木,不许东看西看,也不许回头看,坐着车马等近处也必须有忠信。这就是所谓的「见尧于羹,见舜于墙,见周公于梦」,念兹在兹,就是毋不敬。能如此然后可行。
「子张书诸绅。」
  子张书诸绅,士人穿的衣裳才有大带子,把衣带子翻过来书写在上头。

【十五.七】
子曰:直哉,史鱼。邦有道如矢,邦无道如矢。君子哉,蘧伯玉。邦有道则仕,邦无道则可卷而怀之。(635)
「子曰:直哉,史鱼,邦有道如矢,邦无道如矢。」
  史鱼是卫国人,名鳅,鱼是他的字。孔子对人不轻易毁誉,有时隐恶扬善,谈人的好处,对人有称赞的时候。例如孔子曾说卫灵公之无道而能用某人等,所以卫国不灭亡。
  这一章是赞叹道德。史鱼正直,其直如矢,国家有道时,史鱼也是直,不曲折。国家无道时,别人危行言逊,他不如此,也是正直不改易。孔子家语说,卫灵公时,史鱼临将命终,嘱告他的儿子,他生前不能进贤退不贤,向国君举荐重用贤者蘧伯玉,不能斥退不贤者如弥子瑕;史鱼觉得对不起国家,生前一切不合礼,死也该不合礼。男人寿终于正寝,女子寿终于内寝,男子若皓首穷经,老死牖下,不合礼。停尸牖下是不合礼的地方,例如孔子自牖执伯牛的手,也不合礼,所以史鱼要他儿子将他停尸在牖下。入棺曰殡,埋曰葬。灵公来吊唁,史鱼的儿子告诉灵公,为什么停灵牖下的原故。卫灵公很自责,立刻举用蘧伯玉,斥退弥子瑕,史鱼这是「尸谏」。这像是曾子临终的易箦。
「君子哉,蘧伯玉,邦有道则仕,邦无道则可卷而怀之。」
  蘧伯玉,邦有道则出来作官,邦无道则可卷怀之。卷,收也,如同一幅画卷起来。腹中的文章、能力都收藏起来,一问三不知。现今的人是无而为有,好炫耀。怀,归家也,陶渊明归去来兮,就是怀。
  蘧伯玉的贤德,列女传仁智篇记载,卫灵公夫人(是不是南子,不可考),夫人也知道比量,根据蘧伯玉平常的德行来判断,夜里座车经过宫阙,会停下来走过去的,肯定是蘧伯玉。卫国不灭亡,确有能人。

【十五.八】
子曰:可与言而不与之言,失人。不可与言而与之言,失言。知者不失人,亦不失言。(637)
「子曰:可与言而不与之言,失人。」
  知,读如智。
  孔子说,可与言,不与他说话。说,是与他谈学问,谈道德,孔子不是说道德便是谈学问,没有空闲工夫。与他谈了,把你的道德、学问与他的交换交换,所谓「入读古人书,出交天下士」,不可关起门来,在三家村里自称鸿儒,那能有多大的长进?
「不可与言而与之言,失言。」
  要是不与他言,不与他谈,那是你不知道他,他也不知道你,你纵使有学问道德,又有何用?交臂失之,所以佛家不学小乘。
  若不与他谈道德、学问,而与他谈了,那是说废话。吾对西坡,不答复一言,就是如此。将一碗蜂蜜倒入垃圾箱,糟蹋东西。
「知者不失人,亦不失言。」
  但是这都不容易,必须有智慧者才能做到,智者不失人,也不失言。我们只有各尽其道而已。

【十五.九】
子曰:志士仁人,无求生以害仁,有杀身以成仁。
「子曰:志士仁人,」
  汉儒主张「志」与智同,如郑玄注:「志,犹知也。」汉石经为蔡中郎所写,十分宝贵,为了怕战乱,败坏经典,后来还是被董卓乱火焚毁,所以后来才有玩残石者。唐代的石经,后来遭到战乱,也坏了。泰山有经石峪,有全部的金刚经,魏时所书,每字如拜垫大,是稀世宝物。石经上有这「智士」,吾采这说法。
  又「害仁」的仁,仁就是人字。吾采取这个说法。这是仁者见仁,智者见智,不必与人辩论。
  孔子说,智仁勇三达德,有智有仁,勇在何处呢?有智有仁就不必说勇了,如易系辞说:「智者见智,仁者见仁」,不说勇者见勇,其实智仁就已包括了。孔子又说:仁者必有勇,勇者不必有仁。所以智仁就够了。智士是有智慧的读书人,仁人是有恕道的人。
「无求生以害仁,」
  这两种人,办出来的事,志在智慧与仁,这智仁二字就是道,除此之外就看得轻。人都以为生命要紧,其实不要紧,为什么呢?有生必有死,自古以来没有不死的人,生命如何宝贵也必须死,如孔圣人死,佛也示现有生有灭,自古都有死。
  人有人格,张三是人,李四也是人,人永远不断。所以只要变成人,有人的样子,有人的格局。人的格,上下左右都可见,但是内里有心,知人知面不知心,人都不知心,所谓「人面兽心」。鹦鹉能言,不离飞禽;猩猩能言,不离走兽。这些都是有口无心的禽兽。道重而生命轻,天不变,道也不变,但是生命却不能永久生,所以有智慧、有仁恕的人,贵在保存人格。若连人格都站不住,谈不上是君子小人,那是禽兽,若无人格,人身难得。成佛容易,就在有人格。
「有杀身以成仁。」
  保存人格很重要,忠臣孝子不能失去人格。无求生以害人,可是有杀身以成仁,可牺牲性命保存仁。孝子为父母,忠臣为国家,为着道而牺牲身子,要保存道。
  你们读书,就要学这点。但是杀身并不是一定要牺牲生命,例如管仲未杀身,孔子也称许他的仁,因为他将全部生命时间牺牲在事业上,保住中国文化。孔子说﹕微管仲,吾其被发左衽矣。中国人有什么好处?看西洋的风气就可以知道了。若再完全西化,那将如何呢?所以维持人格,不必然要死,如诸葛亮「鞠躬尽粹,死而后已」便是如此。
  你们必须带业往生,当生成就,回向文说:「尽此一报身,同生极乐国」,只此一回报应,这不是当生是什么?一报身便是当生成就。

【十五.十】
子贡问为仁。子曰:工欲善其事,必先利其器。居是邦也,事其大夫之贤者,友其士之仁者。(639)
  刚开始学,必须口到、眼到、心到,有一不到,便马虎过去,三字经说:「口而诵,心而惟」,其中就有眼到。必须看字里行间,妙意都蕴藏在里面,必须看出其中的言外之意。
「子贡问为仁。」
  子贡问这个有什么用意?他不是问仁。有人说,孔子看他如此,所以如此答,这是宋儒的说法。你亲眼见到了吗?你能知子贡、孔子的心吗?万万不可学此。
「子曰:工欲善其事,必先利其器。」
  子贡问仁,仁是孔子的主要学问,不同人问仁孔子所答都有不同。你们读书,先学会问、会看书,有人说:「学了诗经会说话」。说的方法很多,孔子先用「兴」起,先讲「喻」。「工」如现今的工匠,台湾也有以巧公为祖师。(从前有公输子,称巧工,名鲁班,鲁人也,山东曲阜人,可知台湾与大陆一家)。工人想把做的事做到极好处。佛法最高为妙,儒家叫「善」,如尽美矣,未尽善矣,要做到尽善尽美。
  干什么都必须有工具,不以规矩不能成方圆,所以「必先利其器」。利,锋利也,利有作「砺」,磨石的意思。磨石而使刀快,刀快不是石快,砺因此而有利的果,果中有因,因中有果,这可以不深究。
「居是邦也,事其大夫之贤者,」
  说到这,子贡便明白了。子贡在卫,卫国乱,子贡想知道,孔夫子是帮卫君?还是要帮他的儿子?子贡是这样问:「伯夷叔齐何人也?」孔子答:「古之贤人」,子贡出来后说:「夫子不为也。」
  孔子的学问,人道敏政,一切为大家公安。樊迟问稼,孔子不答,因为稼与圃与公众的利益小,所以说:「小人哉樊须也」。
  到那一国家,住在某一国,这一国中的大夫在位者,所办的任何事,若是福国利民,不为私,就事奉他,要更加恭敬学他。学得一个字就是「一字之师」,也不能忘恩。
「友其士之仁者。」
  不在朝的读书人,有一举一动都是仁恕的。你们若有忠恕之道,天天都可利益人,如一张小纸,千人的工夫,爱惜一张纸,就是爱惜千人。所以不在朝的士人,看年龄,若年高可以事奉他,年龄不太高的便可与他为友,他是善知识,要随他学。
  你们想做好事,要亲近善知识,远离恶知识,否则孤陋寡闻。凡事都在恭敬中求,否则即使教了,也不会用真心。

【十五.十一】
颜渊问为邦。子曰:行夏之时,乘殷之辂,服周之冕,乐则韶舞。放郑声,远佞人。郑声淫,佞人殆。(640)
  上一章,子贡问仁,若说问题不在仁上,那颜渊问为邦,又是问什么?
「颜渊问为邦。」
  颜渊问办理邦家的政事。孔子完全为公安,为世界大同。人道敏政,有国才能保家,有家才能保身。孔子这时是东周,与西周不同,西周是周王做主,东迁后权力在诸侯。春秋一开始是郑庄公,有「周郑交质」的事情,往后一天不如一天,渐渐乱起来,各国政治也不上轨道。
「子曰:行夏之时,」
  孔子说,要天下上轨道,先要有几个条件,邦家先定天时。中国有「年月日时」,洋历无月,只有年日时。书经甘誓篇,有「三正」,首先是建立那一月为正月,有建子、建丑、建寅的差别。周朝建子,殷朝建丑,夏朝建寅,秦始皇建亥。
  孔子认为定住邦家,要行夏之时。北斗七星,其实有九星,其余二星看不见。外国叫大熊星座,中国称斗,各有各的称法,就是璇玑。天干地支,二十八宿,都在手指上,掐指一算就知道了。斗柄指寅,为四季的开始。春天开始,从东北开始。若子、丑,则是在北方,正是冰天雪地,不合时令。孟子说:「七八月之间旱」,可知是建寅。从唐尧而下,朝代换了多少次,不只夏、商、周,而孔子以为夏家的历最标准。
  政府来台,才行夏之时。来台之前,并不如此。
「乘殷之辂,」
  再者,国家办事要交通、地利,「乘殷之辂」殷朝车子是木头做的,比较好。其它朝代的车子,若抹上黄色称为金车,房子抹上黄色便称为金殿,王车有金车、玉车等等。以下再说人。
「服周之冕,」
  办政治者必得有官服,一乱就是妖服。若穿西装,是被发左衽矣。「服周之冕」,穿戴周朝的官服,周冕有垂旒可以蔽明,有黈纩(黈(钭)纩(况)—黄色的丝绵)塞耳,可以不任视听,只要「恭己正南面而已矣」就行了。表示垂拱而治,只要能认识人,知人善用就可以了。今日的祭典,六个朝代的服装都有。
「乐则韶舞,」
  天地人之后,再来为大典。祭祀典礼,吉礼最重要,如郊天、祭地。得国者必得要有天坛、地坛,祭太庙。山东也有天坛、地坛。
  「乐则韶舞」,舞作「武」。韶是舜乐,武是周武王时候的音乐。韶尽美矣,又尽善矣,武尽美矣,未尽善矣。治国,重要是天、地、人、音乐,都要使它上轨道。这一章要注重后来的话。祭祀错了,天与地不会错,而乐是人听的,人人见,不可错,大家听了,会变心理。所以要注重这一点。
「放郑声,郑声淫,」
  奏乐必须有声音,声是高低远短,音是金木丝竹等八音,知声容易,知音难。「放郑声」,郑是郑国,有人说,诗经中郑音皆「淫奔之声」,这说错了。淫是超过必要的程度,如淫雨等,郑家音声太复杂,噜苏,宋音过于安逸,山东音有狂傲之音,有四种音(郑、卫、宋、齐)不能在太庙演奏,必须中正和平。如山东的北鄙杀伐之声,太庙中不必如此拼命。四种声都不要,而以郑声为首。这并不是说连诗经中四国的国风也不要,宋儒说:「诗皆淫奔之诗」,这就不对了。
「佞人殆。」
  以上都是人应办的,都是在位者,必须要有所选择。
  远佞人,佞人,无理辨三分,如少正卯,苏秦、张仪之流,满口说的是欺骗话,这种人不要。郑声淫乱,败坏中正之气。佞人危怠,巧辩的人不能忠信,荀子劝学篇说:「入乎耳,着乎心,布乎四体,形乎动静」,从他的心中生起,会害到他办的事情,大家学他就完了。

【十五.十二】
子曰:人无远虑,必有近忧。
  吾所说的,是自己所采取的注解,你们自己可以参考。凡事要易简,不论短文、长文都是如此。
  短文要易简,却更不容易,长文虽长,还是要易简。去了易简就不行,你们不走这一条路就不行。这是过渡时代,你们就像听闻晨钟,有人醒、有人半醒、有人不醒。若半明不白,绝不久长,除非四库全书全毁了,否则仍是要易简。做到易简这点,就是办大事。
「子曰:人无远虑,」
  人不能只管现在,现在只是维持现状,要预备后来。纵使学到大儒,也是白学,学不到孔圣人。颜子还学不到孔子,何况大家?后来的大儒,也只是将人做好而已。人到后来必死,死后生天,那是三世冤,死后再变就下三途,不究竟。今日为什么学论语?人身难得,佛法难闻。人学佛,为明日之事,今日若没有筹划,到时就乱。你们今天在此听讲,明天会遭逢什么事,你们筹划了吗?这是没远虑。明天可说是远了,却未必有人想到,后来更是远。
  弥陀经,你们万分之一也不懂。今日听华严,知微细智,也不能用,将来能往生吗?助念是你自己念,他人帮助你念,不是他人念你就有用,何况助念时必须心在往生者身上,否则有什么用?凡事须靠自己,有把握,不助念也有办法。其它宗派不助念能成功,净宗就不能成就吗?
  人格保存不住,因为不能主忠信,信愿行第一字的「信」尚且站不住,何况其它?
「必有近忧。」
  远虑包括一切,不远虑,不但到后来麻烦,眼前就倒霉。没远虑,近处便有麻烦。孔子说的很简要。
  这二句全称肯定,说一切事。注疏是作文章,可以相应不理。

【十五.十三】
子曰:已矣乎,吾未见好德如好色者也。(644)
「子曰:已矣乎,」
  「已」,停住了,无办法了。「矣」就是如此。「乎」就是如此吗?活口气。念了下文,就成死口气,你学问成了功才可囫囵吞枣,打哈哈。甚至如文殊、维摩也默然,彼此明白。
「吾未见好德如好色者也。」
  「吾未见好德如好色者也」,这是世间法,食色性也,但是一下生就好色了吗?一下生就吃乳,就是食性。一下生就男贪着女,女贪着男吗?「爱不重不生娑婆」,好色不就是爱色?不好色不投胎。
  上论子罕篇有这章文,但那一章文没有「已矣乎」。
  有注解说,这指齐国馈女乐予鲁国,季桓子与鲁君趋往观看,所以孔子说这一章。子罕篇注解,引史记,卫灵公与南子同车,孔子第二车,招摇过市。但是除孔子之外,谁也不知道这一章是指什么。这些都是揣测之词,不必如此呆板。你们必须知道,遇见什么事就是什么事。
  子夏也说﹕「贤贤易色」,与这一章相同。若是好德,身修、家齐、国治。若好色,最终一切保存不住,查看历史就可以知道,这二句包括一切。

【十五.十四】
子曰:臧文仲,其窃位者与。知柳下惠之贤而不与立也。(645)
「子曰:臧文仲,其窃位者与。」
  臧文仲为鲁大夫。从前作官为世袭,与今日不同。世袭之外也要进贤,但是他不让位。有一位柳下惠,普通说是姓展名禽,柳下惠是他的别号,这不必多考据,考察明白又如何?除了著书之外没有大用处,就是说废话。
  中国医学,若在平日得痨病者,忽然又得感冒,要治那一种病?若病急则先治标,先治新病,若是病缓则治本。今日的台湾,正是紧急时候,若制礼作乐,而去掉国防武器外交,是为书呆子。国医才能标本双治。
「知柳下惠之贤而不与立也。」
  为国为公就必须让贤,为己便是窃位。若臧文仲不知道柳下惠有贤才,还可以原谅。臧文仲知道柳下惠有贤才,全国都知道,他却不推荐给国君,这就是窃位。
  吾来台湾,也让过位,好几个机关吾都没有董事长的名誉。也举过贤,但是所接受的人,不够贤而已。

【十五.十五】
子曰:躬自厚而薄责于人,则远怨矣。(646)
「子曰:躬自厚而薄责于人,则远怨矣。」
  「躬自厚而薄责于人」,有两种解释,都合理,可以双从。
  躬,自己本身。「自厚」的厚指什么?可以看下文「薄责于人」,厚也就是责。按文理,一个「责」字就行了。意思是对自己要从厚处责备,对别人从薄处责备。孔子、佛也有人怨,没有不遭怨难的,这是社会的常情。全在个人学问,须多包涵,能自己责深一点,责人薄一点,则怨我的人就少了。
  另一种解释,讲的也好,但是文理比较转折。自己对修养德性加厚,对他人责备薄,别人的怨恨较少。
  要想不多事,从第一种说法比较好。在社会上,责备自己就是有德,责人便是无德。论语句句都是格言,学会一句一生受用不尽,吾人却一句也做不到。

【十五.十六】
子曰:不曰如之何如之何者,吾末如之何也已矣。
  这一章都是虚字,很难讲。有人说,第一个「如之何」处是一句,其实三句「如之何」都一样。为了什么而事说,我们不知道。
「子曰:不曰如之何如之何者,」
  「如之何」是老言语。「不曰」,你没听说过吗?有一句老言语,你没听说过吗?
  「如之」,就像这样子。「何」,何如,就像这样子该怎么样呢?「如之何者」,假若古人这句「如之何」,到了这句话怎么办呢?没办法就要找圣人,圣人也没办法,孔子说我也没办法。
「吾末如之何也已矣。」
  自己远虑,虑不到,又不领教人。好人的话你不听,只听坏人的话,或是好人的话不听,又不受命,这就没办法。
  台中也有人有如此难处。不领教人,自己办。办错了不定就出乱子,若出乱子,自己想办法也可以。否则,不怕事也可以。若弄糟糕了,再找别人,推给别人,别人为你弄不好,就怨恨别人。弄糟糕了,孔子「末如之何也已矣」,找我就可以了吗?
  天下本无事,庸人自扰之。若庸人自甘庸奴,就该少办事少言语,也可少出乱子。既没读过书,又不领教人,而且不听老人言,又有什么办法呢?

【十五.十七】
子曰:群居终日,言不及义,好行小惠,难矣哉。(648)
  「惠」通「慧」,另外版本有作慧,吾采取「慧」的说法。
「子曰:群居终日,」
  孔子说:「群居终日」,各人有职业、事情,群居有二种说法,一是同机关同事,如三人的小商店便是群。终日是一天都不干正事,只在聚会,无事找人聊天。佛学八苦有五阴炽盛苦,这五条愈烧愈盛,色受想行识,第七识永不停止。不炽盛就成功了,净土宗以外都讲寂照,寂灭为乐。小人闲居为不善,若是为善已经不错了,但不能解脱,仍是有漏业,不能达到性与天道,子贡说:性与天道,不可得而闻也。出家人办慈善事,戒律不许,因为一办就成有漏业,不会成功;有钱办事,可以找信徒们办。我们人的思想,就是不办其它事也虚妄,白天如此,夜晚作梦也如此,都是第七识闹乱子。身体力行,有经验者就知道了。所以净土念佛,教人伏惑;伏不住惑,临终就颠倒。
「言不及义,」
  义,指富国利民的事。
「好行小惠,」
  「好行小惠」,小惠是小智慧,指世智辩聪,小有才能,办不了大事。「小惠」不当小恩惠解释,为什么呢?不以善小而不为,所以小善也必须去做。
「难矣哉。」
  言不及义,行小聪明,对国家社会没好处,这个人没办法,这种人是弃才。

【十五.十八】
子曰:君子义以为质,礼以行之,孙以出之,信以成之,君子哉。(648)
  古人的书并不是没有错简,这一章有数种说法。
「子曰:君子」
  首先说「君子」,有人说这多余,是迭三加五。今日报纸的文章,像是盖四十八层楼了。
  韩李笔解所解释的,本来很多处都是改经,但是这章所解释的有意思,认为一章经文有二个君子无妨。
「义以为质,」
  先讲本体,办事以义。义是事之宜也,看着该办,见义就为。因为义是本质,看到该办,就牺牲一切办法。但是那一样是该办与否呢?这就难知了。
「礼以行之,」
  礼定的很明白,例如﹕有人掉入水中,那是应该救他﹔能泅水的人,自可入水去救﹔否则,就该同归于尽吗?这种做法不对。可以请他人来救。若是父母,则又另一办法。看曹娥碑的故事便可以知道。所以说:「礼以行之」。道之以德,行之以礼,以礼做标准,依礼做去。这是君子的行动。
「孙以出之,」
  办时必须「孙以出之」,办得好也不能骄傲,例如孟之反的不伐就是孙。孙,逊也。应谦恭的办出来。
「信以成之,」
  上来是根本,最后是「信以成之」结束,全始全终才是信,所以说「信以成之」。
「君子哉。」
  人如此做事,不愧为君子,所以说「君子哉」。
  李曰﹕「上云君子者,举古之君子也。下云君子哉者,言今之学者,能依此次序,乃能成君子耳。」开头的「君子」是古时的君子,如何办如何办。下文的君子是照如此办就是今之君子。

【十五.十九】
子曰:君子病无能焉,不病人之不己知也。(649)
「子曰:君子病无能焉,不病人之不己知也。」
  真正君子人,不病人之不己知也。病,忧虑。人却不知道我,人不知而不愠,不亦君子乎!
  你只要忧虑,自己有没有能力,办事能不能为公?
  吾的希望,是在诸位,并不是吾在此炫耀吾能讲论语。大家学论语,处处问自己有能力与否?要多为他人想,就可以了。
  教育部规定,到了七十岁不许在学校教,私立学校还能行,私立学校到九十多岁只要能讲、能改卷子就行。我站着讲二小时也行,我不是不能,但是给钱我也不收,干公家的给钱,不合乎我的原则。我都不愿意教,这些学校没辞我,都是我自己辞的。学生愿意给我教,我不教,反而有乐趣了。你们学这个,问自己:能收,不能收?处处为他人想,就行了。

【十五.二十】
子曰:君子疾没世而名不称焉。(649)
  吾再提一提「易简」,自古以来「易简」,就是中国作文、说话、办事的标准。易者,大家容易接受﹔简则简要详明。大文章不讲噜苏,长文也要易简,短文也要易简。这一章书一、二句就说完了,然而所包括的意义无量无边,多一字,少一字都不行。
「子曰:君子疾没世而名不称焉。」
  先讲「称」,为什么呢?因为这件事有问题,是讲书的拦路石,所以要先解,讲时会比较顺。称这个字注者有争议,有人读「撑」,有人读「秤」的不同。
  音「秤」是配的意思。称必须二头平均、匀称,配得上,不一样就不对称。但是用意也有争议,一说所办的事与口所说的一样,言行一致,不能虚假宣传,例如庆生时多说假话,也有直心的人。但是一宣传,真的吾也不买。报纸从前只有机关报,各说各的;现今的药与饮食,吾也十分畏惧。古书不如此,羼假的宣传是君子?还是小人呢?君子不如此,所以知道过分宣传是非君子。
  疾,怕也。君子人忧虑,忧虑什么事?没有能力,勉强去做还行,不要胡吹。不能用心去做,瞎猫碰到死耗子,或可有做好的时候,但是没有相当能力,绝不会做好,君子就怕没有办一种事的能力。世上没有全才,没有一能百能的人。君子会得多,多才多艺就好了,如周公多才多艺,就可以一点不忧虑,我们不是周公,所以要忧虑自己够不上。够不上不要紧,有能力做事也有相当限度,责备人不行。如禹王治水,我们可以有这个志,但能办到吗?又如唐玄奘大师的西天取经,万里遥远,孤身一人,这件事如何?今日我们在家看一部佛经,人家是拼了命,死而后生,生了死,死多少次,才将佛经取回来,我们若是把书一甩,良心何在呢?
  君子忧愁这辈子事做对了吗?不求名,孔子也不反对名,所谓:「必也正名乎」要实至名归,如孟之反不伐,别人称赞他,自己推让,更加谦恭,不但有名,而且有德,这就了不得。若得虚名,所做配称不上,就是君子所耻。今人都说值得骄傲,连「道听涂说」也还不会讲,只是到处宣传而已,不称不配,这是可耻的事,这句就够吾人学的了。说句不好听的话,你信因果,干的是好事,那获得的名誉也是报酬,得了名誉就算完了。那里的饭不羼防腐剂?吾中了两回毒,不敢信了,都说是没味精、没防腐剂,我不信、不听,宁可不吃算了。
  另外有一特别讲法,周朝时国君、士大夫死后,那时有谥号,与今日不同。谥号是以他一生所做赠他一字,如「文王」「武王」,齐「桓」公。谥有一定的规矩,叫做谥法,至前清还如此。例如曾「文正」公的文正,又如戚继光谥「武毅」,文的加文字,武的叫武字。周朝的谥号原来是恰如其分的,法久则弊,长久就变质,所以圣人讲究,「通其变,而民不倦」。后来谥法多看情面,如谥「惠」,如汉惠帝、晋惠帝、明惠帝,都不好,柳下惠是例外。若让在位的人给好谥号,就是可耻。活着要好好干,盖棺才可论定,不能变才可论定,还活一天就不行。曾子临死时,卧在大夫所赠的铺席上。要断气时,侍候的小童很不安,曾子问什么原因,小童指着席子。曾子说,曾元、曾申你们不如他爱我,快为我换席子。还没换完,曾子就断了气。若没换席子,曾子干一辈子,这一条就是白玉之瑕。我们大家在这上面学,学曾子命终易箦,就是白玉无瑕。
  吾对于诸位是「责之重,爱之切」的原故,现今可消灾免难,将来往生少障碍。

【十五.二十一】
子曰:君子求诸己,小人求诸人。(650)
  君子、小人并论。
「子曰:君子求诸己,」
  君子自己省察自己,孟子对此曾说,君子要反求诸己,是否待人不忠等。自己反省以后而忠,那对方就是妄人而已矣,不必与他计校。所以凡遇不如意,不必怨天尤人,一啄一饮都有因果,天网恢恢,疏而不漏,如此一想,自然心平气和。君子有学问道德,别人是妄人,就你不妄人,这都是因果。
「小人求诸人。」
  小人求诸人,凡事自己无错,尽是别人错,所以怨天尤人。学论语学孔子,最终可以往生。

【十五.二十二】
子曰:君子矜而不争,群而不党。(651)
  这一章,也是同类归纳。虽然只说君子,但已含有小人。
「子曰:君子矜而不争,」
  矜,说文﹕庄敬也。「矜」字难讲,必得用现代语说才好懂。说文,矜当庄严讲,这说法不错。虽用现代办法,也不能乱改,不能错了人家的讲法。庄严怎么讲呢?君子有九思,色思温,脸要温和。貌思恭,容貌须恭敬,庄敬自强,见人不可乱笑。今日之下,提倡见人先笑,那是胁肩谄笑,小人的行为。从前见到长者必须庄敬,要收敛自己。
  而不争,与人不必争强斗胜,君子不欲多上人,炫耀自己是大毛病,一切事推让,这是君子之道。九思,心必须时时庄矜,才有用,但也不可呆板。清朝入主中国,为中国文化所同化,一切风俗等都是如此,例如作官的习惯推让,常称「中堂,吾不敢」,口说惯了。有一个人说:「不知谁先作古?」另一人很谦让的就说:「中堂先请」。所以事没有一定。
「群而不党。」
  群而不党,群是合群。党者,例如一人说上东,一人说上西,又一人是说上东的朋友,因为交情的原故,而顺从他的说法,其实上西才是正理,这就是党。君子群而不党,办事时依正理。合群是好,但是办事时该如何办就如何办,不可以因为与他有交情,而顺遂他,反而害了公家。集释余论可以参考。

【十五.二十三】
子曰:君子不以言举人,不以人废言。(651)
「子曰:君子不以言举人,」
  举人,包括朝廷,小机关,商店等,都不是一人能办,必须有帮手。用一个人必须有介绍人,如介绍工友。举用的人当得好是对得起你,干不好,你必须负责,大小同一道理,治国更是如此,这一章公私都有用。
  君子不以言举人,不可因为他谈得有理,所谓「有言者不必有德,有德者必有言」。那要如何举人?从前荐人,书信里首先必须有「品学兼优」的字眼,若没有品字,那人家不会接受,介绍时要以德举人。若他来要求我荐举,而我不愿举荐,在说许多好话中,就是不提及「品」,人家便知道我们不是诚心举荐。
「不以人废言。」
  虽然言语不能举人,又要「不以人废言」。这二句全在「言」上,上句是言不可听,下句是言又不可不听。下句虽是坏人,所说的话也不能一概不听,如苏秦、张仪的言语,也并非全不可取。不能因为人不好,所说的话好,而不听他的话。坏人也有说好话的时候,而好人也有说错话的。张献忠祭文昌帝君张亚子,有人写祭文,好噜嗦,都不如他的意,张献忠自己说﹕「你也姓张,我也姓张,咱们连个宗吧,尚飨」,这话不忘本,也算是好话。张献忠立七杀碑,说「天生万物以养民」这话不错,「人无一善以报天」真正不错,怎么办呢?说了前头,后头总得有办法──「杀杀杀杀杀杀杀」,真是要言不烦。所以人都有可采取的言语。

【十五.二十四】
子贡问曰:有一言而可以终身行之者乎。子曰:其恕乎。己所不欲,勿施于人。(652)
  子贡问孔子,必得是善于言语的子贡问,也必得孔子才能答,对别人子贡也不会如此问法。
「子贡问曰:有一言而可以终身行之者乎?」
  一言,是一个字的意思。若答「其为人也孝弟」,那是六言而不是一言。这样答行不行?你们认为行的举手。认为不行的举手。孔子不打人,若遇到有脾气的人,一说这个就打,怨不得人。因为子贡是问一个字,很难为人。古人说:半部论语治天下,或说二句终身行之,仍嫌多。一个字,就可以终身行之,这只有孔子能答。
「子曰:其恕乎。己所不欲,勿施于人。」
  这里必须一字,终身可行。孔子答「其恕乎!」其,它也,所问的一言。乎,不是肯定辞,而是活口气。「恕」字,学会这个字,一辈子都行。孔子主张的仁难讲,恕较好讲。
  「己所不欲」自己受不了的,「勿施于人」不要用在别人身上,别人也受不了。这一个字,就管事。
  集释考证的案语:谓一字为一言,诗有五言、七言就是例子,老子道德经五千言,又有上万言书等。

【十五.二十五】
子曰:吾之于人也,谁毁谁誉。如有所誉者,其有所试矣。斯民也,三代之所以直道而行也。(653)
  这一章有人主张是合为一章,有人主张分二章,主张是二章的人较少,但比较有理。主张一章者多,但是难讲。只有论语正义主张作一章讲,比别人有理,能连上来,不过如此而已。朱子讲了多少次,仍觉得不太合法度,不过这一节书他注的还好。曾经有人说他注这节书一夜没睡,他的亲戚看着他一直到了天明,反复注完了,自己还拿不定主意,你们看容易吗?你们拿起笔,一下就写完了,这是你们的学问。反对朱子的人很多,他们反对可以,他们读的书有一大架子,我们读的书不过几张纸而已,我们比不了。这得明白,这章我也讲不到好处,只可以讲两章,合成一章麻烦,比较难讲。
「子曰:吾之于人也,谁毁谁誉。如有所誉者,其有所试矣。」
  孔子说,我对于一般人,那一个人我也不毁谤他,那一个人我也不说他好,不能轻易批评人。子贡不同,好方人,喜欢批评人。但是论语一书有称赞「晏平仲善与人交、管仲仁哉等,」为什么呢?孔子说:「如有所誉者」没说如有所毁者,也没说南子淫妇、卫灵公昏君等。假若我对某人赞扬他,「其有所试矣」,我都是有一番试验,他有事实摆出来。
  掌故是一国的事情。自古以来,到清代及民国十年前,还没乱时仍有「试用」的制度。初上来给委任状、荐任等。六年俸满,做满官了,做得好的就升官,不好的降级。但不是一上来就做六年,开头试用,少者三月,多者一年,试试看干得了与否。从前有钱贾、刑名的师爷,浙江出这种人才,称为老夫子、先生。做官的一进去,不能自己作主,老夫子说该怎么办、怎么不办,不能不听,错一字都不行,这叫试用,作过一年两年才可以作主。若办事的老夫子办出错,这个地方便不能存身,而其它地方也有人传播,再也不能办事,失去职业了,你看这严重吧!试用后,可以补实缺。那一行都有外行官、外行长官,就是没外行职员,所以古人说:「有外行官,无外行师爷。」
「斯民也,三代之所以直道而行也。」
  「斯民也」,对于治理百姓,「三代之所以直道而行者」有一定的方法。自夏商周三代办政治,要办通了,用直道,别讲手法、权谋,该如何办就如何办,该赏则赏,该罚则罚。若有疑惑,则赏应该从重,罚应该从轻,这也是直道。罚错而加重,那会错上加错。尧舜垂拱而治是用直道,桀纣走曲路,一玩手段,没有一个能长久的。尧舜率天下以仁而民从之,桀纣率天下以暴而民亦从之,反其令而行,百姓不从。学佛知道「直心是道场」,佛不接受手段。
  这一章,若分二章比较好讲,今再合为一章勉强说说。汉书艺文志说,唐虞殷周时的治理百姓,那时的百姓与孔子时一样,但唐虞时百姓都上轨道,到了幽王厉王时人民不上轨道。唐虞到孔子时的人性都一样,而是领导者的关系,全在教化上。领导人其身正,直率而行,唐虞率天下以仁,而民从之,若桀纣率天下以暴,百姓也从之。三代人民本性如此,孔子时人民本性也是如此,因为教化不同的原故。
  所说虽然有理,但是文字难讲。

【十五.二十六】
子曰:吾犹及史之阙文也,有马者借人乘之,今亡矣夫。(654)
  我们的学问,如点燃的香头,从前人注解互相争议,都比我们读的书多,但是他们比起古人,只像星星之火。所以比起以前的人,我们就是没念过书。从前考到殿试,皇帝当主考,得功名后,名为状元,并不是他的才学就盖天下了,只是会国家限定的范围而已,与博学鸿词的无范围不同。中状元后,再回家念书,因为人多会来领教,往往栽了跟斗,所以必得再加用功,回来再预备,应付士林。有人有大学问,但是运气不好,也得回头读书。我们一部十三经没有念过,通鉴辑览没有看完,一部论语没背全,如此如何谈政治?诸位!学着认识自己。吾就自称不通,吾日日有老师,三人行必有我师,书到吾手中,甚至报纸,都是吾师,换你们就受害。例如吾看玉翎燕的书,还没刊出之前,吾先忖思,他的思想就足为吾师,你们知道个中的味道吗?书经云:「能自得师者王,谓人莫己若者亡。」你们的学问还太早,在社会上只有做一个受人指挥的而已。那也必须看为谁指挥,若不是大公无私的人,就倒霉了。你们的前途,如日历撕去一般,过一天少一天,四十、五十而无闻焉,那就算到底了。
「子曰:吾犹及史之阙文也,」
  史,不是指历史。尔雅说,史,字也。仓颉造字,开头就叫史。「吾犹及史之阙文也」,史就是字也。孔子说古时候的字,我还有没见到的,如今的台湾话,会说不会写,台语中有古字,是济南的土话。孔子说,我对某字的本来面目有没见到的,那是阙文。注者说﹕阙者从阙,勿胡造谣言。理说的是,但是注疏却强加解释,真是胡造谣言。
「有马者借人乘之,」
  「有马者借人乘之,今亡矣夫」,这两句似与上文不连贯,有注解说:此段有阙文,可从缺。
  邢昺等注解说,这一句是比喻,缺文找不到好比人有马,若不懂五驭的方法,那就找会调理马的人去骑,拜托他调御,自己调理就出乱子,这办法很谦恭。千里马不在力而在德,要接受五驭的方法,例如马在大街如何舞翔,遇水如何绕水曲等。
「今亡矣夫。」
  「今亡矣夫」,指人,现在就很少这种人了。
  包咸注解,借,指另换一人,大意与邢昺同。
  勉强可依邢昺、包咸的说法,拜托别人察考,不可妄作聪明填上,如今这种人已经没有了。
  也有人解释说:孔子对于未见过的字,从阙。下文是举例,古书上有「有马者借人乘之」句,如今没有。但是那一本书上没有这一句呢?空空洞洞,吾不采取这种说法。办事要请内行人,不可自己不懂,妄出主意。如此才不出乱子。

【十五.二十七】
子曰:巧言乱德,小不忍,则乱大谋。(655)
「子曰:巧言乱德,」
  这二句就是格言,首句说对方,有一种人能说话,如少正卯的言伪而辩,饰非而泽,不必犯罪,就该杀,这是巧言。为什么该杀?乱德也。德,直心。巧言的人心不直,所以孔子反对「讲演」,今日则大兴讲演,讲演得不好,尚且罢了,若讲演得好,却惑乱人心,更糟!
「小不忍,则乱大谋。」
  下句说自己,遇见事情,或遇见人不以为然,你必须计划计划,忍耐忍耐,过去就算了。若巧言加在你身上,你的言辞、颜色不对,后来再遇见他,就会破坏你的大事,扰乱大事。他为了出一口气,他不顾一切,小人受点滴之怨,则报之涌泉。所以古人说:宁可得罪十个君子,不可得罪一小人。

【十五.二十八】
子曰:众恶之,必察焉。众好之,必察焉。(656)
  此章文字并不深奥,只要能得其中意义就行了。有人说,这一章上下句要更易置换。例如人们常说﹕善恶,不说恶善。其实不须要争执,依佛理,随缘不变,不变随缘,说法不同,或上或下都可以。
「众好之,必察焉。」
  先从好的方面说。大家对某人都有好感想,好印象,我们遇见了,不能随和便对他也有好印象,「必察焉」。并不是说众人喜好他,你就偏偏要厌恶他,而是必须试试,必察焉,要察考试验。孟子说:「左右皆曰贤,未可也;诸大夫皆曰贤,未可也;国人皆曰贤,然后察之;见贤焉,然后用之。」大王的左右人都说这个人好,不可听信,乃至国人都说好,然后察考,见他可用,然后举用。见好有好印象,想和他交朋友、使他工作等,必得如是,何用说?
「子曰:众恶之,必察焉。」
  大家都讨厌某人,也必须察考,见其可恶,然后厌恶。普通人是同流合污,乡原是德之贼也,但是也有卓立不群的人,必须英雄识英雄。自古英雄不得意时,大家看不起,如韩信,人看不出来。刘邦用兵十万,韩信则多多益善。若是袁绍,兵给他多了就不行,袁绍愈増兵,曹操就愈高兴,因为他是愈多愈乱。

【十五.二十九】
子曰:人能弘道,非道弘人。(657)
  此章常听到,但有一些人讲不明白。多说「道能弘人,人焉能弘道?」孔子反对。古来注解吾多不以为然,多是作文章的见识,秀才之见,秀才造反,三年不成,书生不能办事。皇疏所说很有道理,吾采取。
「子曰:人能弘道,」
  道「寂然不动」,老子说:「道可道,非常道。」易经说,易无体无象无形。「人能弘道」道既然如此虚无飘渺,中庸又说:「道不远人,人之为道而远人」,佛说道就是本性,众生皆有佛性。真如本性人人皆有,人人不知,圣人说了我们才知道。孔子说:「人道敏政」,但是能敏政者有几人?地道敏树,天道敏时,天时地利人和,三才一错便不行,人的政治一错就出太保,地一错也不行,种不出东西,要按时令种。台湾是边地,但是老农种地,也是依时令为种地。十二个月,廿四节气,节气中有多少气,有多少候。例如朔望,一是节气之首,一是节气之中。时令你们懂吗?真不如老农。其实中外都是如此,只是名称不同而已。
「非道弘人。」
  佛经无人说,虽智不能解,人能弘道,道若没有人去推动,很难悟道,如独觉见飞花落叶而开悟。要得道必须自求自悟,再发扬光大。尽虚空遍法界,有多大,你的心就可多大。你们不要存依赖的心,所谓识人,必须英雄相识,心能通的原故。
  圆人说话,无法不圆。好人办坏事,坏事也变成好事。

【十五.三十】
子曰:过而不改,是谓过矣。(658)
「子曰:过而不改,」
  除了圣人无过外,其余人都不免犯过。但是世间圣人少,
作者: wlxg20130220    時間: 2020-4-2 14:52
除了法华承认众生性具,起信说染净二分,其余的说性善。善是清净,善无形,何来的过?坛经说,不思善不思恶时是汝本来面目,不思善,不说恶时又有何过?有过,就是心一动,有业相,就有见分、相分等一路迷下去的发展。大学中,也不主张心往过失下处发展,所谓格物,汉儒注格,来也,来了事情。致知,不怕念起,只怕觉迟。一觉悟,就消灭。
「是谓过矣。」
  有过不能觉,不能改,是真有过。这句可以悟道。能改,随后就恢复本来面目,罪虽多,但是众罪如霜雪,慧日破诸闇。

【十五.三十一】
子曰:吾尝终日不食,终夜不寝,以思无益,不如学也。(658)
  这一章争议很多,有人说:至「以思」一逗,有说:至「无益」一逗,这是咬文嚼字,无谓之争。陶渊明好读书,不求甚解;武侯略观大意,必不如此争。
「子曰:吾尝终日不食,终夜不寝,以思无益,」
  这一章完全注重学字。人有生而知之者,学而知之者,生而知者,上也,其余人都要学。再其次是困而知之,其知一也。坐飞机、搭火车、坐牛车,一样可以到台北。普通人都要学,甚至要困而知之。孔子不承认他自己是生而知之者,孔子说他本人平常好学,「十室之邑,必有忠信,如丘者焉,不如丘之好学也。」孔子一生好学,颜子好学,你们好学吗?孔子对某一个道理研究,可以终日不食,忘了吃,晚上睡觉睡不着,如周公思见三王,喜而不寝。吾对于吟诗,曾经如此过。
「不如学也。」
  如此研究无所得,「不如学也」,没了门了,起来再看书,所谓「思而不学则殆」,注重学字。

【十五.三十二】
子曰:君子谋道不谋食。耕也,馁在其中矣。学也,禄在其中矣。君子忧道不忧贫。(659)
  首末二句都说君子,中间二句为小人,钱地之的《论语汉宋集解》,句法也是如此,但是讲法不同。这是十五年前吾的讲法,现今用另一种说法,因为之前讲法不合圣人的意思。讲书只要求合理,讲得通,不与其它章书冲突,就可以了。
「子曰:君子谋道不谋食,」
  君子计划道,不成天计划吃饭。下文若依一般讲法便是教人只读书不种地,只要有学问便可升官发财。但是三皇的神农、后稷如何啊?神农教人稼穑,后稷教人种五谷,所以后来的周朝国运长久。
  这一章书必须注重「谋」、「忧」、「中」,这三字有如诗眼。谋,图谋某事,就是求的意思,但是用「图谋」比较顺当,君子儒的士人读书人所为何事?孔子承继道统,主张人道敏政,人的社会,政治第一要紧,没有政治,就没有次序。若「道之以德,齐之以礼」最好,其次才是「道之以政,齐之以刑」。孔子主张用道德,有耻且格。中国文化,志于道,誓愿在道上,还要据德,依仁,游艺,因为道最要紧,道人人必须学。家若无道不能齐家,个人无道不能修身。天下无道很久,天下就大乱。
  虽然道不远人,但是大家说不上来,孔子也说不上来。「朝闻道,夕死可矣」,早上懂道,晚上死也不吃亏。大家学佛,都知道人身难得,佛法难闻,佛法就是道,一般人听不到,听到又必须懂,懂得便有了办法,能遵循道走,眼前可消灾免难,不再造恶因,便不结恶果。学佛懂无漏法,就能解决生死大事。孔子求道,颜子求道,在陋巷,一箪食,一瓢饮,曲肱而枕之,回也不改其乐,所乐为何?
  子贡问:「贫而无谄,富而无骄,何如?」孔子说:「可也,未若贫而乐,富而好礼者也。」颜子,曾子都得道,深浅不同而已。道也得自求,人能弘道,不去研究、弘扬,道也求不到,真有学问的人,都必须要求道。若求道得到,今日可以消灾免难,后来不入轮回。君子终日研究道,并不是不吃饭,只是好坏不在乎,好坏是你的福报,一啄一饮,莫非前定。子思一月才吃九次饭,我们一天吃三次还不满意。自古有道的人,像许多高僧大约只活五、六十岁,只要有办法,早解脱更好,这是首句的讲法。
「耕也,馁在其中矣。」
  再说,民以食为天,普通人都必须吃饭,古时儒家要半耕半读,到汉代还是如此。两汉时,百姓有一个人提倡「孝弟力田」,孝弟是道德,力田是耕田,诸葛亮躬耕南阳,陶渊明种禾南山下,自古耕读传家,但是为什么而耕?若为自己,不耕就不能享受,若怕饿才耕地,就大非圣人的本意。神农发明耕地种五谷,不是为自己吃饱,而且收集粮食,都是为解决他人的生活。但是一般人「耕也,馁在其中矣」,一耕地,心发动的思想,都是为怕自己饿才耕地,这就与道远了。
「学也,禄在其中矣,」
  「学也,禄在其中矣」,尊德行而道问学,求学问为发展道德,得志则为天下,苍生得好处,穷则独善其身以待时。所以孔子对长沮、巢由等都不反对,因为巢由那时候有尧舜,不须要他,并不是他不管。
  神农发明耕田是为百姓,不是为自己。求学得志,当为天下,并不是为求利禄。
「君子忧道不忧贫。」
  「君子忧道不忧贫」,谋道是怕追求不到,忧道是卫道,怕道不存在,道存在大家才得好处。孔子祖述尧舜,宪章文武,所以道能传到今天。如今道只存在台湾,你是要维持?还是要抛弃?只喊口号,道能维持吗?全球真懂人道孝弟忠信,只有孔子之道。全球人,共产党不必论,其余国家也没有懂道的,如非洲的孝,用木棍杀他的老人,而且众人共同食掉,用腹葬,这是什么孝?君子忧愁道在社会不能存在着。不患寡而患不均,只要大家能有福同享,有祸同当就可以了,君子要为大家。
  小人求学不是为这个,一求学就以为有学问便可作官,一作官自有俸禄,「书中自有黄金屋,书中自有颜如玉」。
  这种讲法,也是吾的开创。只要不与孔子反对,就行。
  谋,未得想求得道。忧,得到怕失掉、损失。中,心中存着。

【十五.三十三】
子曰:知及之,仁不能守之,虽得之必失之。知及之,仁能守之,不庄以莅之,则民不敬。知及之,仁能守之,庄以莅之,动之不以礼,未善也。(662)
  改书是大毛病,讲不通时可以存疑,因为从前竹简为书,有错简的时候。
  这一章书就很难讲。「知及之,仁不能守之」,「仁」有人怀疑是错误,但不敢改,朱子喜好改,但是在这一章没有改。有人说,与上章合为一章。这二种说都可以。
「子曰:知及之,仁不能守之,虽得之必失之。」
  「知及之,仁不能守之」,这是指在位者,有国家有责任者,为什么能得国得官?因为有此智慧能得到,但不是就永远得到。周朝有八百年之长,但也倒多少次楣。「知及之」有智慧能得到,「仁不能守之」既然得到了,为什么不能守?这是因为知及之而不能以仁守之,虽得到也很快再失去。如武王死了,若无周公,就不能接继。看历史必须有觉悟,须要有人才,若以智慧得到,又以仁守住,便得以好。凡得天下,不动刀兵者少,篡位也是如此杀,吕后、武则天也乱杀,百姓倒霉,不择手段得到。但是用强暴的手段得到,却必须「逆得而顺守」,以顺顺当当的仁政,才能守得住。
「知及之,仁能守之,不庄以莅之,则民不敬。」
  仁能守之,若不能「庄以莅之」,庄,庄敬。庄敬临之,以庄则敬,颜色温和,容貌恭敬,就足够了,这便是庄,不须要笑。莅,临也。所谓「君子有三变,望之俨然,即之也温」,君子极为温和,「听其言也厉」,听他说话很规矩,绝不开玩笑。你们也须常看报纸,电影也可以看,可以观风气。一般宪政杂志,没有引人做坏的文字,也没有诲淫诲盗的文章。
「知及之,仁能守之,庄以莅之,动之不以礼,未善也。」
  「知及之,仁能守之,庄以莅之」都能办到了,若「动之不以礼,未善也」。孔子说「博文约礼」,要齐之以礼,以礼整齐一切。子夏说:「礼后乎?」不是礼不重要,若不合乎礼,就不算美满。恭敬是好事,恭而无礼则劳,人家三鞠躬,我们若四鞠躬,便不合乎礼,双方劳苦。你要劳苦,那是自找,受礼的人也劳苦,不接受不行,就是双方倒霉。学这个不照办没有用,所以「未善也」。
  吾要你们学历史、四书、常礼举要,若觉得「常礼举要」以为太简单,可看曲礼,再看礼记,再念三礼,实在说只要记得住曲礼就足够了。

【十五.三十四】
子曰:君子不可小知,而可大受也。小人不可大受,而可小知也。(663)
  明说君子,暗里就是衬托小人。这就是「道之以德,齐之以礼」。从前人连村夫、牧童,称他为君子便欢喜,说他是小人便发怒,今人一切都不在乎,无法办了。你们听论语,又学佛,所为何事?吾设论语为钟点费吗?学佛为谋生活吗?无本万利,开佛店吗?你们能把道存在住,改风俗,吾就满意了。道听涂说,这是是小知,有何用。
「子曰:君子不可小知,而可大受也。」
  可大受,如管仲不为子纠而死,帮助齐桓公九合诸侯,一匡天下,孔子说:「微管仲,吾其披发左衽矣。」这是看存心。
「小人不可大受,而可小知也。」
  小人为他讲为国为民的事,微微牺牲一点,他也不干,钱少一点就不行,不可大受,而可小知也。这是圣人温和,若是吾说,则是「不可小受」,连小受也不行,只知一星半点,便到处炫耀,今日就是如此,能大受者有几人?今天下无道,你不满政府,政府虽不好,也比外国人好多了。
  今日发生的事情须看报纸,有如治病,大夫好,还要必须知病人的病,才能对症下药。例如美国一个酒店,发生一件事,众人守着一个女孩轮奸,旁观者鼓掌,像是满室无人一般,一概都是畜生。

【十五.三十五】
子曰:民之于仁也,甚于水火。水火,吾见蹈而死者矣,未见蹈仁而死者也。(664)
「子曰:民之于仁也,甚于水火。」
  人在世间必须生活,佛学说,正报的身体还要有养料,必须自己去找。世间都是养料,最重要的是空气,不须要求便有,而要紧的养料有二:「水」、「火」不能离开,饮食离开水火就不行。如吾好喝茶,便须水火,乘汽车、工厂生产、电炉,都必须要有水。
  孔子说的是君子,若小人便不在乎这个了。除水火之外,还要有「仁」字。仁,二人也,有自己有他人。人群社会,对他人一切加厚,己所不欲,勿施于人,则近道矣。释迦佛号能仁,仁便是慈悲。孔子说,民对于仁,比较起来,比水火还要紧,没有水火就死了,但是自古都有死,民无信不立。八德「孝弟忠信礼义廉耻」中,首先的孝就是仁之本,说到学佛,纵使终日有吃有穿,死后仍会堕三途。
「水火,吾见蹈而死者矣,未见蹈仁而死者也。」
  水火虽然离不了,但是有利有害,离开了便不能生活,火能烧死人,水能淹死人,跳入水火就会被烧死、淹死。可是终日行仁慈,没见有人死了。佛割肉喂鹰固然是行仁慈,把命行没了,实在是他有办法,佛是化身行仁。不然戒律有戒挨饿等,那是戒禁取见,所以不可一概而论。
  再者,忠臣义士,宁可杀头,不投降,为仁而牺牲,这种是为仁而死,保存仁德,就俗眼看来,可以传名千古,这是小的功德而已,不是主要的。他们不为这个,凡是忠臣孝子,虽不懂佛学,最低是生大自在天,若有禅定,才可以生到四禅天,生天后若干生不会堕落。

【十五.三十六】
子曰:当仁不让于师。(665)
「子曰:当仁不让于师。」
  儒家以礼让为国,不争,唯有一件事不能让,行仁道不能让。办好事,不但不能推让,连个人的老师也不能让。遇见行仁的事,便要去做,不能教别人去办。

【十五.三十七】
子曰:君子贞而不谅。(665)
「子曰:君子贞而不谅。」
  贞,正也。一切事有正有偏。
  谅,信也。自古皆有死,民无信不立。硁硁然小人哉,硁硁然,小信的意思,这是小人。虽然信很重要,但是也可以变通,孔子说:「未可与权」,权变这件事,学问不到,不是就可以通变行权的,必须唯义是从。所以不能轻诺,轻诺则寡信,如孔子不说瞎话。但是孔子也有权变的时候,阳货送礼,孔子等候阳货不在时才去回拜,结果「遇诸涂」在路上就遇见阳货,阳货说:「怀其宝而迷其邦,可谓仁乎?好从事而亟失时,可谓智乎?」孔子答应他要出仕。又孺悲想见孔子,孔子以生病为由辞退他,等待他出去后,才鼓琴使他听见。这些都是孔子的权变。
  如有人想要你去杀人,感情冲动答应他了,所答应的事不正,所以可以不守信。若为国牺牲就不是如此,如文天祥的终不投降。重要的是,答应的事有没有合乎贞与义。

【十五.三十八】
子曰:事君,敬其事而后其食。(666)
「子曰:事君,敬其事」
  不作官,在小机关办事,都可以此推比。吾看今日的病不小,有人签到而不办事,上班混混,领薪水时却一一计较。
  为国家办事,办到还是没有办到?今日国家不景气,不能只怨政府,领薪水不办事不行。古人反省,今日事不办完,不下班,必须不愧己俸。
「而后其食。」
  今日愈领高薪,愈不办事。孔子说,把事办好,然后才接受俸禄。

【十五.三十九】
子曰:有教无类。(666)
「子曰:有教无类。」
  只要自己能有道德学问,够到能教人,人只要来领教,自行束修以上,孔子说:「吾未尝无诲焉」。不论好人坏人,坏人能学好更好。若不能教,则是弃才、蝥贼,弃才者并非不聪明,是品性不好,蝥贼则不改习气。站不住「恕」字,便无法教了。

【十五.四十】
子曰:道不同,不相为谋。(667)
  吾教你们要一字不能轻忽过,吾看书快,因为早知此事了,例如这一章一目了然,一浏览便知道。诸葛亮、陶渊明所学很多,所以能一目了然,但是入手必须一字不能略过。
「子曰:道不同,不相为谋。」
  道,世界上的道多,孟子反对其它的道,孔子不反对。孔子的道与老子不同,但是孔子还须要去向老子领教。两人商量办事,别说孔子与老子共同办事,道有所不同,孔子与他的弟子办事也道不同,如在陈绝粮,子路愠见说:「君子亦有穷乎?」又如孔子要人读书,子路说:「有民人焉,有社稷焉,何必读书,然后为学?」「相」,互相交换,你与他相合,他未必与你相合。所以说:「相看两不厌」,你的心与我的心相合,才可以相与为谋,互相都同意。

【十五.四十一】
子曰:辞,达而已矣。(667)
「子曰:辞,达而已矣。」
  杂志志在传道,只要把道宣传出去就可以了,所以「辞达而已矣」。后人的注解互相争执聚讼,即使争得了,道也没有了。不要谩骂,吾对于华侨西坡先生,没有一句反骂的话。
  办事,吾有吾的看法。我们的杂志(即明伦月刊),不讲究文章的华丽,但文辞不通不行,我们的杂志不要钱,不骂人,原来就是为教人学好。
  不必小信,要以义为依归,看文章要懂义。文章能让大家看明白,得利益就可以了,否则文如王勃的滕王阁序有什么用?更何况非礼勿视,非礼勿言,报纸的诲淫诲盗文章,吾一看就过去。

【十五.四十二】
师冕见。及阶,子曰:阶也。及席,子曰:席也。皆坐,子告之曰:某在斯,某在斯。师冕出。子张问曰:与师言之道与?子曰:然,固相师之道也。(668)
「师冕见。」
  古时候国家都有音乐,音乐奏得好的都称乐师,多数是瞎眼。如师旷为学音乐,自己刺伤双目,以便集中官能精神。易牙能辨水味,喝水便知是那一条河的水,又吃鸭能知毛的黑白。
  这位乐师名冕。
「及阶,子曰:阶也。及席,子曰:席也。皆坐,子告之曰:某在斯,某在斯。」
  「及阶」,乐师有「相」帮助他。这一回,孔子见师冕来,到台阶时,孔子说阶也。到席,孔子说席也。「皆坐」不止一人,都坐下,孔子说某人,提他的名或官位,某人在这边,某人在那边。这件事很要紧,如果没有为他介绍,若某人正在这一座位而师冕批评他,如何下台?
「师冕出。子张问曰:与师言之道与?」
  子张问,与乐师这样说就是道吗?礼记说瞽者必须有相,没有相助的人时必须有人代替。可见,天下的事情都有一定的规矩,不要妄自做为。
「子曰:然,固相师之道也。」
  孔子说,是,这是做乐师「相」的道理。


季氏第十六
【十六.一】
季氏将伐颛臾。冉有季路见于孔子曰:季氏将有事于颛臾。
  从前的诸侯,地有百里,大夫五十里,士二十里,后来又变。文王以七十里而王天下。鲁国因周公的原故,封地大,齐国更大。诸侯分五等,公侯伯子男,还有附庸。诸侯的地必须报给中央,而附庸是由诸侯主办,派一人去那个地方作主,但不报给中央,所以附庸有国家的实,没有国家的名。
「季氏将伐颛臾,冉有季路见于孔子曰:季氏将有事于颛臾。」
  「季氏将伐颛臾」,颛臾,宓牺的后代,封在山东沂州府蒙阴县,有座蒙山,很大。鲁的附庸国,归属于季氏。为什么季氏要伐颛臾?因为此时季氏有私心不安分。冉有季路都在季氏家为家宰,季氏要伐颛臾,二人一想,必须与老师说,不要乱来。见孔子,说:季氏将伐颛臾。
  说「有事」就可以了,两个国家怎会发生其它事?
孔子曰:求,无乃尔是过与!夫颛臾,昔者先王以为东蒙主,且在邦域之中矣,是社稷之臣也,何以伐为?
「孔子曰:求,无乃尔是过与。」
  孔子不说季路,只说冉求,你大概是在里头有过错吧,先责备冉有。
「夫颛臾,昔者先王以为东蒙主,」
  孔子说,颛臾这个国家你知道吧,「昔者先王」,不止周朝,很久便已封他在东边为蒙山之主,这是证明颛臾的来历。
「且在邦域之中矣,是社稷之臣也,」
  可是颛臾的地点就在季氏所领的土地,所治理的范围内。孔子说,这是我们自己家里,是「社稷之臣」也。
「何以伐为?」
  天子郊天,诸侯郊社稷坛,拜天坛地坛,山东如今还有天坛地坛。社稷之臣,颛臾他是鲁侯社稷的臣子,为什么要伐他?
冉有曰:夫子欲之,吾二臣者皆不欲也。
「冉有曰:夫子欲之,吾二臣者皆不欲也。」
  孔子这一责备,冉有说,季大夫要这么办,我二人都不愿意不赞成,不想伐颛臾。这其中有笔法。
  孔子先说出颛臾的重要,又说是自己家里,所以二人推托。
孔子曰:求,周任有言曰:陈力就列,不能者止。危而不持,颠而不扶,则将焉用彼相矣。且尔言过矣,虎兕出于柙,龟玉毁于椟中,是谁之过与?
「孔子曰:求,周任有言曰,」
  孔子又说,单叫冉有,古时候有一位史官,名周任,他说了几句言语,(此人是贤人)。这是对「吾二臣者皆不欲也」这句话而来。知之深则左右逢其源,不能遇事再查书,查出也未必会讲。
「陈力就列,不能者止。」
  周任说什么话?他说:「陈力就列,不能者止。」出去做事,必得陈力,把自己力量计划计划,我办得了?或办不了?若办得了,则量力去做事,须办得了才去办,列居职位。「不能者止」,办不了就要停止,不去办。若答应干了,办不了就得辞职。吾办不了,不领薪水,只是不领不行,领来也捐出去。
「危而不持,颠而不扶,则将焉用彼相矣?」
  若「危而不持」,假若不如此,当领袖遭到危险,你无法维持,你对得起他吗?为什么不早早辞职?你在位就必须帮他,劝谏要他停止。
  「颠而不扶」,让危险破开了,平时领薪水,人有危险,若逃避危险的是小人。颠时必须要能扶起来,若不能扶,则「将焉用彼相矣」,那用你二个帮忙做什么?你二人不是都「不欲行」吗?台中同学必须学个,不学同流合污。
「且尔言过矣,虎兕出于柙,龟玉毁于椟中,是谁之过矣?」
  下文又说比喻,「且尔言过矣」,直接责备,你说不关你的事,你不必推托,例如在家养虎,用柙栏关住虎,而且必须有人看着,这是说动物。再说「龟玉毁于椟中」占卜的龟玉藏在盒子中。虎兕出了柙了,龟玉在匣中被破坏,这是柙错,椟错吗?这就很难推托了。
冉有曰:今夫颛臾,固而近于费,今不取,后世必为子孙忧。
「冉有曰:今夫颛臾,固而近于费,今不取,后世必为子孙忧。」
  冉有说,现在颛臾与从前不同,国家整顿得坚固,接近费县,费县是鲁家与季氏很重要的地方。西边为鲁君,若现在不伐,后来费地保存不住。我也为季氏打算,后来季氏的后人一软弱,季氏家就危险了。
  这就是危而先持,并不是不尽责。
孔子曰:求,君子疾夫,舍曰欲之,而必为之辞。
「孔子曰:求,君子疾夫,舍曰欲之,而必为之辞。」
  孔子说,冉求你说的这一套理,可是君子对一桩事很以为病,你说这话很有毛病,「舍曰欲之」,明明你们想干,舍开想干的意思,另编一套言语。
丘也闻,有国有家者,不患寡而患不均,不患贫而患不安,盖均无贫,和无寡,安无倾。
「丘也闻有国有家者,」
  「丘也」,丘音某,避讳。「闻」听说,不是自己的意思。「有国有家者」,天子封诸侯的国,诸侯封大夫的家,不论国、家。
「不患寡而患不均,」
  「不患寡而患不均」,「寡」或是错字,春秋繁露引孔子曰「不患贫而患不均」可做引证。「寡」作「贫」,下文「贫」作「寡」,现今依这个解释。不忧患国家贫,一切缺乏也没有关系,要忧什么?怕一切不平等,政治上讲求下一律平等。
  但是政治有一定的阶级,不是一律一样,共党当年就是引用这个。从前的井田制度便是均,八家各一田,共同种一块公田。一切都不长久,都有变化,人口日增,而且人事各有勤惰,收成不一,若不干事也想平分,如何平等?从前大家都是百亩,让之有余,争之不足,吃饱大家饱,吃不饱大家不饱,没有斗争的事情。今日共党统治,倒霉的是百姓,享受是他们。
  「不患寡而患不安」,寡是人少土地少,为什么不说「不患寡而患不和」?从前要饭的人,冬天住鸡毛房,也暖和,要饭三年不愿干其它事,怕的是彼此分别,大家都不高兴。安是内部,自己不和便不安,内部和就可以安。内部和了,还有外患也不能安,所以不说「不患寡而患不和」,内部和而邻国来犯也不安,因为有分内外的缘故。
  「盖均无贫」,若平均,大家一样,便无所谓贫。「和无寡」,人和,人多人少都不要紧,都能相安,为什么呢?「安无倾」只要安稳,国家就能保存住。若内有苛政,外有外患,便不能安,并不是内部安容易,外部安难,其实只要内部和,上下一体就可以安。自己家里上下一心,若上下不一心,打仗时枪往里打,便是倒戈。若上下一心,宁死也保国,强国也能抵抗。为什么敢死队灵?不怕死就灵,还有更厉害的,「怕不死」,拚命就是要找死,这就无敌了。一个国家懂得「亲上事长」,肯一心拚命,什么也能办,内外安,国家就能保住。
夫如是,故远人不服,则修文德以来之,既来之,则安之。
  孔子说这个有什么用意?首先,季氏想伐颛臾,不伐又怕他强,费地保不住,什么人会来拿费?
「夫如是,故远人不服,」
  「夫如是」,照我说的法子,「故远人不服」,远人指颛臾以外的国家,不仅指颛臾,其它国家也想找费的麻烦。中庸说:「柔远人也」,治理国家,办外交要「近者悦,远者来」,别国不但不来伐我,而且要厚往薄来,待人加厚,人即使待我薄,也要待他厚,讲信修睦,不用干戈,用文化的方法招来。
「则修文德以来之,」
  「则修文德以来之,既来之,则安之」国家自然就稳定了,这一安,内外通通都说到了。上来先说安内,再说柔远安外。
今由与求也,相夫子,远人不服,而不能来也。邦分崩离析,而不能守也。而谋动干戈于邦内。
「今由与求也,相夫子,远人不服而不能来也,」
  「今由与求也」孔子开出路来,已明明白畅快的说出办法后,再说他们二人。原来只责怪冉求,说完这一段,再合起来责备。今天你二人来这,你「相夫子」,你二人是帮季氏做事的人。先不说内部,你不是说怕外来侵犯保不住费吗?「远人不服而不能来也」,你为季家做事,怕人来危害颛臾,就是危害费邑,那就是远人,你们不与他连络,这是与邻邦没有邦交,所以外人不来。不来的原因,就是因为你内部乱。
「邦分崩离析,而不能守也,」
  孔子说这话很含蓄,鲁君被三家把持,「邦分崩离析,而不能守也」,邦,指鲁君的邦国。分,离心离德。崩,崩溃。人民不一心,散开不合作,离析,有事要聚合时,不听调度,从前服役也都是百姓。邦家到这个地步,现在不必远人来,便保守不住你自己了。
「而谋动干戈于邦内。」
  「而谋动干戈于邦内」,你想伐颛臾,可是他在你的邦里当附庸,你既保存不了自己,又要动干戈伐自己。
  你们听了一定茫然,但是吾知道:近代中国内乱五十年,自己打自己,才打出日本来打中国。现今的韩、德、越、中,都一分为二,自己家合不起来,如何抵抗外人?这都是侵略者的政策,我们不觉醒,他不使你统一,统一后他就不能控制了。
吾恐季孙之忧,不在颛臾,而在萧墙之内也。
「吾恐季孙之忧,不在颛臾,」
  下文就说出有问题了。季氏伐颛臾,不在这小国家,他有私心。孔子原想堕三都,收三家的权,使权归于鲁君,三家都不高兴。颛臾若治得好,而且听鲁侯的命令,费在中间,颛臾在东,鲁君在西,如此便可灭季氏。所以季氏伐颛臾就是在抵抗鲁君,灭去鲁君的一臂之助,他便安稳,不为后世子孙忧了。
「而在萧墙之内也。」
  「吾恐季孙之忧,不在颛臾,而在萧墙之内也」。先讲萧墙,论语八佾篇说:「邦君树塞门」,国君的屏风在外,诸侯的屏风在内,大夫为帘,士为幔,君屏于外者为墙。京戏中的屏风,表示人到这里要端肃敬事。萧,肃敬也,走到萧墙这里,想见国君一面,一切都必须收敛。季氏旅于泰山,以天子礼乐祭太庙,这当然也是僭越。
  但是这里有二种说法,萧墙一说是鲁君,一说指季氏家,都有道理。萧墙指季氏,如阳货就是季氏的家臣,与季氏家也不合,阳货找季氏的麻烦,所以别说要伐颛臾,自己家就保不住了,后来阳货果真囚禁季桓子。另一说萧墙指鲁君,这时候孔子计划堕三都。究竟指什么,不得而知,但这二条说法都有道理。
  你自己的家邦不能保守,你再伐颛臾,同室操戈,我怕季孙忧患不在颛臾身上,怕季孙自己家里就保存不住了。
  另有一说,我怕季孙的忧虑不在颛臾,而在鲁君,季氏心在鲁君身上。
  我们也是如此,家庭若保不住,便不能在社会上立足。

论语研习班第二学年开学讲话
  真正学问,一体万用。
  一者,有二种真学问,一是世间法,一是出世法,出世法解决生死,吾讲论语,帮助大家学佛,不学佛也必须先做人。
  再者,自古以来都有门户之见,不同道便互相毁谤,同道即使不加毁谤,也会轻视,全在自己的眼力和选择。
  三者,看了之后必须实行,否则是空话,佛的戒,孔子的道都要实行。孔子的道是「朝闻道,夕死可矣」,子贡说:「夫子之文章可得而闻也,夫子之言性与天道,不可得而闻也。」孔子的道重要在「性与天道」,但是自古以来几人懂?谁守这个道?连「夫子之文章」也不懂。或许有人自以为学了夫子的文章,其实所学都不是夫子的文章,只是唐宋八大家的辞藻而已。对于修道只有万分之一的帮助而已。会念书的人,经史子集都有用,不会用的人,学文章只会生增上慢而已。
  论语的注解太繁了,书只是让你参考而已,多读徒乱人心。经典的本文好,即使没有注解也好。

【十六.二】
孔子曰:天下有道,则礼乐征伐自天子出。天下无道,则礼乐征伐自诸侯出。自诸侯出,盖十世希不失矣。自大夫出,五世希不失矣。陪臣执国命,三世希不失矣。天下有道,则政不在大夫,天下有道,则庶人不议。(678)
  朝闻道,夕死可矣,道是什么?读儒家书,经史子集必须全看。
  这章经文说的是周朝时代,今日之下没有天子,讲礼乐、征伐有什用?
  周朝是封建制度,古代推举一位能人出来当领袖,三皇时代父子相继,到了尧禅让给舜,天下为公,正是礼运篇大同章的境界。后儒说礼运篇不是孔子说的,是老子之言,这是门户之见,器量太小,不足以读书。尧让舜,舜让禹,退位让国,有唐虞二代。唐虞之后,除了汤、武真正为救民外,其余的都是在享受,天道好还,所以没有一个好结果。若拼命得来算是好的话,大概多是篡位,当贼盗得来的,都是以下犯上,如何能好?
「孔子曰:天下有道,则礼乐征伐自天子出。」
  周武王伐纣,革命得来,封建诸侯,政治则有中央政府。平时以礼乐教百姓,上学校,因为是人都有情思,喜怒都有声音,不得其平则鸣,恐怕人不懂音乐,所以配上词。所以乡下农人唱歌,鸟也唱歌。在外头必须有礼,乐有节奏,礼有节度,发而皆中节,天下就太平。先感化自己国内的人,对外国人要柔远人,夷狄也要去感化。先以身作则,做样子给人看,再不听,才去征伐,他如果改就算事情办完了。
  什么人来办礼乐征伐?有道德的君主。怎么称做天子?天子要替天行道,天派来的,所以天子难当。若不替天行道,便是贼寇了。天子要有道德,再来又要有爵位,纔能制订礼乐,「有德无位,有位无德」都不可以作礼乐。孔子虽然能治礼乐,但是后人称为「素王」,所以孔子作春秋,孔子说,知我者,罪我者,都在春秋。
  今日之下那一个人是天子?今日都以钱竞选,是买来的。今日有征伐吗?伐是伐无道,今人都是征伐老实,征伐有道,分裂人的国家,两个德国、两个韩国、两个中国、两个越南等,这都不是人家愿意的。今日也没有礼乐,唱热门、黄色音乐,诲淫诲盗,中央机关的报纸也登裸女,外国允许如此,中国不允许如此。礼是事该如何办、非礼勿动等等,不只是打恭作揖而已。
「天下无道,则礼乐征伐自诸侯出,自诸侯出,盖十世希不失矣。」
  从前都能办礼乐征伐,百姓过得好。若天子失权,礼乐征伐出自诸侯,各自为政,各国随便出主意,都不一样,也无所谓「书同文,车同轮」了。从前有方言,内地最糟的是江苏省,三五里语言便不通,但是一写字大家都懂,今日改成白话,吾也看不懂,今天是有道还是无道?
  天下无道,礼乐征伐自诸侯出,「自诸侯出,盖十世希不失矣」,这诸侯纵使办得好,不过十世就完了,自己不能支持下去。孔子说这话是周朝那时候,以鲁国诸侯为主体,原来是周天子作主,平王东迁后,诸侯便统制不住了。
「自大夫出,五世希不失矣。陪臣执国命,三世希不失矣。」
  诸侯以下还有大夫,诸侯不听天子,大夫也不听诸侯,最多五辈子便失去封地。这时的大夫指三家。大夫如今日的局长,今世不就是局长为政吗?如今有这一个市的局长和那一个市的局长结为姊妹者,这是大无道。两市局长撇开市长而连络,已经不对了,又结为姊妹,而不是兄弟﹔名不正,言不顺,天下大乱。
  大夫也必须用人,那是陪臣,不能说礼乐征伐,陪臣执国家的命令,最多三辈子。这是指阳虎,这就是论语所说的,其为人孝弟,则不好犯上,不好犯上,则不好作乱。「孝弟也者,其为仁之本与!」以孝治天下,关系很大。
  这个说法是那时候的实在事情。
  孔子说这个有什么用?佛、孔子都说因果,后儒只因门户之见而不肯说因果,只说天道好还,其实就是因果,二五便是一十。儒者对于天道好还半信半疑,其实就是对于孔子之学不曾懂过。吾讲中国历史,一直到中华民国,千篇一律就是因果二字。现今中华民国若要办什么事,到机关去找首长,也是枉然!
「天下有道,则政不在大夫,天下有道,则庶人不议。」
  「天下有道,政不在大夫,天下有道,庶人不议」,庶人处士横议,「横议」,老百姓不在其位不谋其政,不该议者而议。击壤歌说:「帝力何有于我哉!」尧舜对我有何功德,其实那时才是真的天下太平。天生万物,天何言哉?天生万物,何尝有动作、声音?所以比尧如天。这些言语必需自己悟,大文豪能懂这个吗?
  周武王革命后,成王还小,周公接着办,就是大夫掌政,所以管叔、蔡叔不服。周公将成王教好后,还政给他,到周幽王宠爱褒姒,而亡了西周。平王若不迁都,就另当别论,平王东迁时,郑庄公立了大功劳,但是郑也有大罪,左传说:「郑伯克段于鄢」,郑庄公对自己家人兄弟尚且如此。一般人看不出来。
  王东迁时,鲁君是鲁惠公。东周为平王开始,起初诸侯还拥护周天子。鲁国有「惠公」时,娶了贾夫人,带有媵,是贾夫人的姊妹。贾夫人无子,她妹妹生了儿子,便是隐公,春秋从此开始。后来隐公的生母死了,国君的正夫人若没有生子嗣,必须再与他国订娶,不可由妾代替,但是鲁国为什么能够这么做呢?妾上来后,贾夫人又生一位儿子。鲁惠公死后,隐公不肯干,只是勉强代理,等他的弟弟长大。孔子着春秋,就从隐公开头,这是春秋笔法,因为隐公退位让国,是一位贤君。所以孔子说:「吾其为东周乎」到了孟子时,诸侯都称王,就不行这套了。
  诸位在此求学办事,处处为公,必有好处,否则唯有害自己而已。有人想在鲁国抓权,于是劝隐公除去弟弟,正式当鲁君,隐公不以为然,认为弟弟已长大,准备让位给弟弟,自己迁居外面。这个人一听,真果如此,自己将来不利,反过来劝桓公杀隐公。果然把隐公刺杀了。
  因果报应来了,鲁桓公的夫人齐姜是齐君的女儿,齐姜在家就和兄长襄公通奸。回娘家时,桓公也一起去齐国,有人劝谏,桓公不听,被彭生勒死,这是因果报应。后来彭生被杀,变成猪,又是因果报应。
  后来的三家孟仲季,就是桓公后代,称为三桓,僭越周天子的礼乐。三家中的季氏后来又被阳虎把权,一代代倒霉下去,糟不可言。
  一部二十四史,直到今日,都是因果报应。如今高大鹏写〈经是中国人的身分证〉文章,所写的是民国初年发生的事情,吾亲眼所见,丝毫不假。

【十六.三】
孔子曰:禄之去公室,五世矣。政逮于大夫,四世矣。故夫三桓之子孙微矣。(681)
「孔子曰:禄之去公室,五世矣。政逮于大夫,四世矣。故夫三桓之子孙微矣。」
  禄,做官。春秋时代,公家诸侯做不了主,至今已经五世了。政治到大夫身上,已经四辈子了。所以三桓到此为止,不久了,要微弱了,因为都是以暴易暴。
  这两章都说「孔子曰」,笔解李氏说,令三桓见『孔子曰』而惧,但是这个说法不甚圆满,因为阳虎尚且不畏惧孔子,何况三桓?可以有此一说。也可以阙疑。

【十六.四】
子曰:益者三友,损者三友。友直,友谅,友多闻,益矣。友便辟,友善柔,友便佞,损矣。(682)
  人在社会上是人群社会,不离朋友。父子、兄弟是天然而成的天伦,无法选择。夫妇是半天伦,不是天然,有了共同的子女后,就成了天然的天伦。所以中国自古对于夫妇分离看做大事,今日随便分离,儿子也随便与人,天下无道久矣。
「子曰:益者三友,损者三友。友直,友谅,友多闻,益矣。」
  对于交朋友,有益者三,有损的也是三。有益的朋友:
  (一)正直,虽然不是全才万德,只要有一技之长,便可以了。这个人心中不勾勾道道,正直无私,害不了你,但是你自己也必须正直,不然人不会来与你结交。
  (二)谅,一切事能宽恕,不苛刻要求。有人说是信,但是前面的「直」,直者必信,所以采谅为「恕」来训诂。
  (三)多见多闻,多闻者能通达,若多闻而执着的人,愈执着更害事,便无法办了,所以执著者不能称做多闻。这里的多闻不是「多闻而执着」的人。这三者对于我们有帮助。
「友便辟,友善柔,友便佞,损矣。」
  损者也是三种。
  便或念变或念胼﹔辟或念必,避的意思,或念辟,许多注解主张这个说法。
  (一)便辟,会说话,言语巧妙,绝不得罪人,这种人善于顺承,例如三国时,诸葛亮的朋友司马德操,他对于任何事都称好,他的妻子不以为然,骂他,他也称好,人称好好先生。但是没人说他的坏话,因为司马德操的行为很正直。反观五代的冯道,经历数个朝代,人人骂他。但是不可小看冯道,不可随便骂他。因为五代相互争夺,没有一个是明君,唯有后唐明宗李嗣源还可以。冯道出来是为人民讲话,并不是为国君,如以「锄禾日当午,汗滴禾下土;谁知盘中飧,粒粒皆辛苦。」等悯农诗劝国君,处处为民,自己宁可落个污名而已。由此可知尽信书不如无书,总要自己作主。
  (二)善柔,令色也。
  (三)便佞,无理辩三分的人。
  这三种人不得朋友的正义。

【十六.五】
孔子曰:益者三乐,损者三乐。乐节礼乐,乐道人之善,乐多贤友,益矣。乐骄乐,乐佚游,乐宴乐,损矣。(684)
  一圈是一章,一章一件事,不必管其它,读书必须先懂章句。论语不是一人一时所记载,所以麻烦,其中有讲不通处,汉儒是规规矩矩,到了宋儒便妄改经文,佛家也受这种风气的影响。而且汉宋两派互相攻击,能懂文理的人已经不错了,懂道的人更渺茫,孔子注重道,所谓「志于道」、「道不远人」,文理已经乱了,何况是道?吾采各注解的其中一条,他们注解的争执,徒乱人意而已,这一点必须知道。
  如上一章所讲的「益者三友」,和这章的「益者三乐」,像是和前文为一章,其实不是一章,而是编者归类在一起。上章的「损」指人,人在社会,必须有朋友,有人就不得不被传染,这有大关系,这就有损有益了,所以交友必须选择。你想做好人,但环境使你干不下去,例如我们每周见面的朋友,虽是益友,但是大家在外头的时间多,而且吾所说的你们有没有听进去呢?成人,只有自己能成人,别人治不了,若自己不成器,即使是圣人、佛的儿子,佛也治不了。
「孔子曰:益者三乐,损者三乐。」
  这一章是就事情上讲。社会上虽然有各种习染,但是重要在自己,习染好便好,不好也在自己,自己以为得便宜,后来其实是倒霉。所以吾劝你们看历史,开国帝王好,第二代就不行了,大皇帝都保不了,何况我们办任何的好事?
  这是在社会上去做事,以此为乐,不好乐为什么要干?以赌博而论,俗话说:「十赌九输」,赌博赢钱置家业者少,赢不义之财,输了便倒霉,来的不好,去的也不好,从何处来,从何处走。但是赌徒仍要干,赌死也甘心高兴。有的赌迷,死也要赌,其余的事可以类推。
  「益者三乐」,对于人有利益、有好处的有三条事,「损者三乐」对人有损害的也有三条乐事,可是自己也高兴者去干。
  先说三条愿意干,与自己有好处的事。
「乐节礼乐,」
  「乐节礼乐」,讲礼乐,有什么喜欢处?你们都喜欢,在你本性中便有这个。例如人都喜欢咚咚锵锵的唱一两句,禽兽也是如此,狗叫马鸣就是唱歌。有心事,散闷气,音乐便是七情发表的声音,人人都有,只是不会选择。音乐是情感,圣人作乐,为调整人的情感往好处走。乐自古都好,如孔子说的「郑声淫」也好,只是音调不好而已,歌词也有规劝的意思,与今日不同。今日有纯文学,纯音乐,想做贼就唱贼歌,这是纯坏的情感。离开莲社到外头,吾讲这种事,人们不肯听,懂得佛法讲这个才不会侮辱圣人。
  礼,你们也懂什么是礼,例如有人无故打你耳光,你会快乐高兴吗?如果知道自己不高兴,你便是懂礼的人,所谓:「己所不欲,勿施于人」,你不愿接受的,他人也不愿意受,这就是「礼尚往来」。同街的狗比较亲近和善,会欺负外来的狗,群而攻之,自然有远近厚薄。这个与学佛者说容易懂,与书呆子讲他听不进去。节是有一定的限度,礼乐都有一定的限度,「恭而无礼则劳」,礼乐不能让双方劳苦,必须有节度,节度到了,就必须节制停住。乐节礼乐,日久天长在礼乐,彼此恭敬,这是人生最快乐的事。这是一条有益的乐事。
「乐道人之善,」
  其次「乐道人之善」,道有的版本作「导」,这里不当「道」讲(说也),而是当「引导」讲。自己干好事,也引导其它人往礼乐走。你们若能依「常礼举要」实行,在外就少受些讥刺。若自己不会而引导人,自己不正,怎么能导正人?能以礼乐引导人,又是一件乐事。如蘧伯玉耻独为君子,环境都坏,你自己好,没有这个理,你也不会好。若自己真好,你的朋友也受影响有变化,他不好就是你不好,所以说:「观友而知人」。参禅必须悟,读论语也必须悟,如今外头的饮食吃了中毒,劝人不用味精,人们不听。若引导环境周遭的人都去做好人,这是第二乐处。
「乐多贤友,」
  第三「乐多贤友」,在社会上不能离开朋友,朋友愈多愈好,但是必须贤友。这一句与上句不同,若上句解释为「道」(说也)便与此句一样。
「益矣。」
  「益矣」,在社会走这一条路,对于你便有好处。佛说因果自找,孔子作的易经系辞说:积善之家,必有余庆,积不善之家,必有余殃等,不就是因果吗?
  后人因宋儒的原故,不敢谈因果,所以注解不可尽信。懂佛学再讲就有另一种说法,但必须看在何处说,不可对牛弹琴。
  下头再说不好的事,不能干,损他其实也是损己,双方倒霉,「与人方便,自己方便」,方便两方面,倒霉也两方面。
「乐骄乐,」
  「乐骄乐」,上一个乐指学者,下一个乐指骄。骄是乐事,以骄为高兴。这「骄」人人有,佛家讲的慢,以为自己比人高,富与贵,及有学问的人,或是有钱人见没钱人,便骄傲,因为他不如我。做大官看不起做小官,若做小官一心为百姓便是君子,大官害百姓就是小人。再者,若学问长道德退,像今日杂乱无章以此对人骄傲,那是大毛病,今人说「值得骄傲」便不行,这就是小人。书说的:「富而无骄」,他没有念过,而对人骄傲以此为乐。左传说:「君子不欲多上人」,这是一条不好的乐事,对自己有损害。
「乐佚游,」
  其次「乐佚游」,佚游包括很广,不论居家处事,没有次序就不行,饮食起居,必皆须按钟点,一个人生活也必须画出功课表,使作息有次序。念佛求一心,身乱而心不乱那是没有的事。都是先心乱了,然后身乱。佚,出入没有固定时间,像是在位者打猎,若不按时间也不行。再者出必告,反必面,吾现在九十多岁了,要出门必须交待,人家才知道吾的去处。
「乐宴乐,」
  再者「乐宴乐」,好宴乐,大家聚会。左传记载,齐君要陈完陪着喝酒到深夜,陈完拒绝说:「臣卜其昼,未卜其夜,不敢。君子曰:『酒以成礼,不继以淫,义也;以君成礼,弗纳于淫,仁也。』」朱柏庐家训也说:「宴客切勿流连」,朋友宴会,不可留恋,半夜喝酒是不对的。
「损矣。」
  犯这三条,「损矣」,损自己的身心。这与自己的修身有关,平天下以修身为本,所以与齐家、治国、平天下都有关系。

【十六.六】
孔子曰:侍于君子有三愆。言未及之而言,谓之躁。言及之而不言,谓之隐。未见颜色而言,谓之瞽。(686)
  这一章,同学必须听明白,你们学佛,应知中国人学佛比印度人高,因为孔圣人铺路的原故。佛有五乘说法,人天为基础,你们听论语就拿听经的心来听。
「孔子曰:侍于君子有三愆,」
  「侍于君子有三愆」,年少者侍候年长长辈,不简单,要博我以文,约之以礼,就在礼上入手。礼是平常日用生活的范围,如违警罚法一般。侍奉君子与侍奉普通人不同。君子指有位或有德,两者兼有者都是君子。这一章的君子,也可以指对方来说。君子不管对方,只管自己。不管君子或是小人,全在我如何行,不管对方身分。
  事奉一般人有这三种过失,侍奉君子更是过失,并不是君子不好。这必须念熟,遇事不用查书,活的书就在跟前,一看便明白。所以中国自古上学先念「口而诵,心而惟」,心研究,口须念熟。从前考试,能带多少书?佛家也是如此,在家人首重五戒,记住的已不多了,若比丘要受二百五十戒,连二十五戒也讲不上来,如何受?所以受戒后,要半月诵,怕忘了。受戒者集合起来诵戒,戒能熟诵才守得住。
  今日都是虚有表面,尔虞我诈,彼此哄骗,能得什么成绩?修净往生,最保险,但是要如何能往生呢?
「言未及之而言谓之躁,」
  「言未及之而言谓之躁」,如集会时,主席或主人若与你说话,你才可以说。若在座是你的晚辈,可随意些,若是长辈,不论何人,没有同你说话,你不问自说,便是心浮气躁。
「言及之而不言谓之隐,」
  「言及之而不言谓之隐」,不论长辈晚辈若与你说,却吞吞吐吐,就是慢,傲慢得罪人,便是过错。凡是有吾在场时,同学的一举一动,吾皆留心。吾讲经、讲书,听的人很多,有生人、熟人,吾都知道,「你心中有他,他心中才有你」你看他是路人,他心中就没有你。如果你都看不起人,人为什么要来亲近你?以后有聚会要学一举一动都合礼,吾都会留意,大家希圣希贤,成佛都比吾高,吾也高兴。
「未见颜色而言谓之瞽。」
  「未见颜色而言谓之瞽」,与人说话,不对着对方的脸面而说,等于是瞎子。如孟子说:「(齐襄)王顾左右而言他」,卫灵公与孔子说话,卫灵公「言鹄之将至」,孔子遂行,孔子便离开卫国。送客到门口,就不要再说话了,更不可眼不看着对方,这都是大过错。
  这三条必须记住,不仅对君子,对一切人都必须如此。

【十六.七】
孔子曰:君子有三戒。少之时,血气未定,戒之在色。及其壮也,血气方刚,戒之在斗。及其老也,血气既衰,戒之在得。(687)
「孔子曰:君子有三戒,」
  这也是修身法,若说「小人有三戒」,那是废话!小人有什么戒?小人甘为小人,还有什么戒?有戒就不是小人,小人便无戒。这里就必须讲君子。谁是今日的善知识?有戒者为君子,无戒者为小人,你们自己去想想。
  只要是自爱的人,爱自己的身体,所谓「自天子以至庶人,皆以修身为本」,人有三期,少、壮、老三时,曲礼对此三期,有说那时候是少、是壮、是老,都有界限。医书说「老而无子」、「老而有子」,有人讲不通,连老年人也不知道如何讲才能通。
「少之时血气未定,戒之在色,」
  「少之时,血气未定」,少时,指身体。所以说:「气血」,易经说阴阳之道就是气血,气是阳,血是阴。「精气为物」,精是阴,气是血。不懂易经、礼记,不能讲内经,不懂二十四节气不能扎针。少时血气还未饱满,未充足的时候,称为「未定」。男女的恋爱,从前男子三十而婚,女子二十而婚,未到年龄而婚,有损身体,都早亡,活不了大年纪。所以要「戒之在色」,戒色,大家要小心。
「及其壮也,血气方刚,戒之在斗,」
  「及其壮也」,三十曰壮,气血充足了,如此不是最好吗?一年四季,夏历四季自东方开始,日出也在东方,所以孔子说:「行夏之时」。四、五、六月,最壮的时候,但是从夏至之后,太阳直射赤道,这时便即将回归。到了夏季还没完,过了夏至为小暑、大暑,到七月立秋以后,百草都不再发展,到时候结子。植物结子便不生长,小动物一交合就死,因为到了饱和点。所以年壮以后,就走下坡路,所谓「好花看到半开时」,做事就在这个时候,过了这时时便不能再做事了。孔子说:「四十、五十而无闻焉,亦不足观也矣。」,如廉颇,黄忠不服老者很少。
  此刻壮年时候,自然好勇斗狠,因为生理的关系。君子知道控制,在好的时候想想不好就在眼前,所以要「戒之在斗」。若是打仗,不论老少,执行任务,都必须卖命,这是指平时的私生活。
「及其老也,血气既衰,戒之在得。」
  「及其老也」,七十为老,内经云,男子六十四以后,渐至老境,所以人生七十古来稀。血气既衰,人什么时候变白头发呢?五十曰艾,阳气冲不上,发为人全身阳气的总汇。
  老了血气既衰,「戒之在得」,得,贪求也。这一句吾不大会讲,勉强作「贪求」讲。少年好色,壮年好斗,老年好得,不论什么事,得是贪求,得与不得不论,不要去贪求。老来便要退休,凡事交代年轻人去办,老人有心也不行,第二天就不保险。吾在台中办事,有吾的办法,例如接受你的钱,吾一手接钱,一手便交给人,所有的钱财,吾不抓在手里,平时都已经交待,否则到时拿不出来,吾不会作文章。若是你们处理的办法,不可与吾相同。

【十六.八】
孔子曰:君子有三畏,畏天命,畏大人,畏圣人之言。小人不知天命而不畏也,狎大人,侮圣人之言。(689)
  今日为你们讲经,字字都讲,中国文学也是如此,文理不懂,便不能辨别人说的是或非。注解很多,你们看了更不会进步。学儒与学佛相同,必求开悟。若于一节书悟了,对于此节书便可不忘。懂文理,就容易记。世间书中若名相很复杂的,能以佛经的科判分析,便可以不忘。
  念的时候,要句读分明,四声清楚,抑扬顿挫,将其中的神情态度,都表现出来故。从诵读的声音,就可以知道他懂不懂。所以文经王沔(宋朝齐州人,每在天子前读参加进士考试的人所作的辞赋,因诵读音调明畅,经读过的人多高中进士)一宣,多得登第。
「孔子曰:君子有三畏,」
  君子有三畏,为什么以下「畏天命」等,再用三个畏字?下文的句读若再用此,虽然详明但不简要,文章必须通顺畅达,而且简要,不可啰嗦。论语是子游、子夏的门徒所编的,经文的章法不可不知。最后二条「狎大人,侮圣人之言」更简要,不说「不知」,也不说「不畏」,而且「小人不知」四字,在前文就没有。
  天命与大人与圣人之言,这三条有什么关系?为什么合在一起?汉以后的注解,没有讲到这一点。吾因为学佛的原故,学过佛经注解的文理,再来看世间书,才知道是一样。讲解可以照着佛经的文理讲,若笔写出来就不可以。本来应该写出来,知道其中所用的方法,才可以懂。华严八十卷,首句直到末句,都是一线穿成。
  段落,要依科判的办法讲。宋朝以后的人不懂,以前的人懂,后人自作聪明,看不起前人,出新花样,所以不懂。全在慢心上,易经说:「谦受益,满招损」。
  君子,指在位及求过学的人,都包括在内。世间的事,孔子处处讲谨言慎行,尧舜治天下,如临深渊,如履薄冰。冬天可履走在冰上,立春时冰薄,要持一根长竿行走在冰上,一闻响声,便可以撑住身体,这种事不经过不知。君子有三条恐惧的事,不是指畏敬,因畏与敬不同,如中庸云:「恐惧乎其所不闻」。什么事恐惧呢?畏天命是第一条,其次是畏大人,第三畏圣人之言。汉儒注出天命等名词,没有说出其中的意义,宋儒注出微言大义,反而把本义注跑了,让人更不明白。
「畏天命,」
  天命,易经说:「作善降祥,作不善降殃」,指人而说。又说:「积善之家必有余庆,积不善之家必有余殃」,在善的上头,增加累积,这与作善不同。下句的「余」字与上句「积」字对应来的,这善恶吉凶就是因果。因果是谁呢?就是天命。天有二种解释,宋儒讲微言,不讲因果,孔子说有鬼神而宋儒不敢说没有。天命另一说法是自然、天然。再一说,天有主宰,所以古人有说「造物者」,但是这与耶教的造物者不同,所谓「获罪于天,无所祷也」,赏善罚恶,天有主权人都怕。若说因果,或说没有一个赏罚者,人都不怕。古人所说,有他的用意,但是「天道好还」,历史都有记载。
「畏大人,」
  大人指在位者,对天命必须恐惧,不可违背,对大人也不可违背,必须有恐惧的心。圣人之言,也要畏之,不敢违背。对在位者何必须要恐惧?注解以为有权威,得罪便得祸,这种说法不圆满。有注解说大人指有位有德,这个说法比较周全。至于对有权威的大人,自然就令人畏惧,孔子就不必再提畏戒了。
「畏圣人之言。」
  圣人无位,圣人的言语,又何必须要恐惧?听也不赏,不听也不治你,何必须要懂呢?例如阳货畏惧孔子的言语吗?三者如何连起来?
「小人不知天命而不畏也,」
  「小人不知天命」,小人没有道德学问,不论是在位或不在位,对天命不懂得,所以不恐惧,因为不知所以无知无识。小人对于大人、圣人之言知道吗?既然不知天命,所以其余二者也不知。人不可以不知天命,「不知天命无以为君子,」君子才懂得三畏。
「狎大人,」
  「狎大人」,小人对在位者的态度,既然不懂天命,懂天命是第一学问,若懂得天命,那其余的一切学问便都懂得了。一切学问,不外「博之以文,约之以礼」,礼很重要,所以吾在台中加上《常礼举要》。狎,一切不在乎,无礼貌,很亲密,


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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